借羊!”另外那个部落的头人,也附和着,说如果七受挞不去,那过冬有什么事,就别想他的部落帮忙了。
不是他们想打仗,而是草原上的冬天真的很残酷。
如果在迁陡之前无法捞上一把,很可能过完冬,整个部落直接就缩水一圈了。
八百矮小明人,许多大车,这不就是长生天赐予大伙的生路么?
七受挞一口气喝光了手里的马奶酒,把空皮囊一砸,咬牙低吼:“做!”
对于他们来说,不在于想不想做,而在于长生天让他们不做就活不下去。
至于那些明人的生死之类,赤军长胜或是七受挞那颜,都不觉得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如果明人不能抢,他们活着还有什么用?大约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当然,阿傍罗刹是个例外,在草原人的心里,和称谓里,他们称阿傍罗刹为汉人,而不是明人。
于是便在这黑夜里,他们三个部落,开始聚焦人马,挑选夜盲症没有那么严重的战士,点起火把,磨利刀枪和箭簇。没有人着急,都不是第一次上阵的新丁,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有着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杀死那些明人,抢夺他们的财物,脱下每具尸体上的身服和每一件首饰。
九百骑,一人两马,这就是三个部落凑出来的兵力。
这么短的距离,自然不用换马来保持耐力,另一匹马,是为了运走战利品。
而此时在关内的施剑飞,正在跟铁门关的守将争吵:“让我带兵出去看一下丁容城怎么样,那些娃娃那么小,你怎么就忍得下心?我也不要你给我多少兵,我就带着二百人出去,其他三百军士看着粮车……”
守将摇了摇头道:“不必再说了,不可能在半夜开门让你出关的,别说那些娃娃,监军御史刘吉刘大人也在其中,但这关门一定不能开。你担保鞑子不会随着败军蜂拥而来?铁门关一破,你我谁担得起责任?”
谁担起责任?
虽说铁门关,仅容一人一马出入,但真要如他所说的,鞑子尾随而来,黑夜里看不真切,谁敢打包票一定不会让鞑子漏入?施剑飞哪里敢答?他想了半晌,咬牙道:“用绳子,把我从关墙上放下去,我带十个人走就成,其它兄弟留在关内!”
不为什么,只为一口气,他要去冲一冲,十个人是做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丁容城看一看,大明的男儿,还是不乏壮士!大明的血,也不是他丁容城一个人是热乎的!但连这个主张,也被守将否决了。
“荒谬!鞑子在外随时可能叩关,你身为主官轻身涉险,底下军兵我也不熟,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何能行得通?”守将是深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粹,无论如何,守住铁门关就是他的职责,管他什么御史,什么丁容城?
也不能说他这么想有什么不对的,只是施剑飞望着他,捏紧了拳头,眼里几欲喷出火来。但终于他还长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摇了摇头走下了城墙,那身影被火光映照,透着身躯内里的无奈与郁积。
他不敢抗令而出,因为守将是领着卫指挥使的衔,他现时到这里,便该受这守将管辖。
抗令?但若丁一死了,就他自己跑回来,必定讨不了好的;若是他自己也死了,哪只怕连个身后名都没有;若是丁容城能生还,想来大多是没多大的事。这守将能对他拿起上官架子,对着丁一却只能堆笑奉迎……
只不过,丁容城能活着么?便在这时,关外远远传来了草原上聚兵的号角声。
丁容城与那八百娃娃,只怕是没有活路了……施剑飞狠狠地冲着关墙上砸了一拳,连擦破了拳头也混然不顾:“丁容城不该这么死啊!苍天啊!你有没有眼啊!”
那守将在关墙上听着,猛然一震,但他很快喝了一口酒,把这不安和内疚压了下去。没有人指使他对丁一做些什么,也没有谁吩咐了他什么话,他与丁某人近日无怨远日无仇,甚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敬仰他丁容城的。
但他不敢出城门,他不敢放施剑飞去。
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父母妻儿,每个人担负着每个人的身家性命。
“这……丁容城,您英魂不远,不要怪我,末将只是他娘的一个小人物,有老有小……这杯浊酒送您……”那守将坐在关墙上,低声地念叨着,把手的酒,洒在地上,然后说道,“容城先生,您忠魂要长佑铁门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