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这一只脚踏进黄土里的人,还惜什么命?敞开了说,这大半辈子,该玩的也玩过了,该吃喝也吃喝过了,小妾都纳了七房,老七比我小儿子还小二十来岁,制军,宫聚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惜命两字,却是受不起的!”
“可还骑得动马?”丁一笑着又这般问道。
“骑得!”
“可还使得动枪么?”
宫聚那股气上来, 一时也答顺口了:“自然使得!死人的枪,前些年随着黔国公,也挑了十七八个敌将;活人的枪,小的家里的老六,去年进门一个月就怀上了!”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对,不论如何,自己面前这位,可是两省总督啊!还有着左都御史的职位,如何敢在丁某人面前,说出这等军中平日吹牛扯皮的粗陋之语?
丁一却并没有怪罪宫聚,尽管边上万安已拍案而起,刘铁更是从腰间里拔出战术直刀,王越如怒目金钢一般,一脚就将宫聚踹翻在地,咆哮喝道:“老匹夫,安敢辱我恩师!”连万安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已操起茶盘,眼看就要拍落宫聚,如不是丁一马上喝止,宫聚只怕是十成十死在这里,王越本身就很能打,刘铁虽然被杜子腾和陈三他们看不上,但那是在丁一的弟子里,那些本就是大力士出身的亲传弟子里,才露了怯,对上一般人也是狠角。
更重要的是宫聚都不敢还手也不敢躲,他知道自己失言了,说了不该的话。
这要放在现代,在上峰面前说出等话,要是有肚量的笑笑过去也罢了,没肚量的,最多也就是使唤个绊撤了职撸到底。问题现时是大明景泰年间,一介武夫在文官面前开黄腔,找死么?而且这年头,师徒关系那跟父子一样,王越和万安、刘铁暴起,就是因为觉得不尊重丁一,就跟骂他们的爹娘没什么区别,别说愤怒,就是不愤怒也得动手,要不传了出去,都不用做人了——有武夫污辱自己先生,自个在边上看着,就看着?
“退下。”丁一喊退了他们三人,又对帐外说道,“谭风出来!你想干什么?”担任亲卫首领的警卫营长谭风,不知何时已贴身帐外,战术直刀反握在手上,看那架势,宫聚若是逃出去,一刀就要结果了宫聚的性命。但他的身形行踪,却又哪里瞒得过丁一?所以便被喊破了。
事实上谭风是不用这样的,尽管他是书院学生出身,但他不是丁一开门收徒,正式的亲传弟子,古风再怎么纯朴,也没有理由记名弟子或是一字之师,也要事师如事父吧?但架不住他崇拜丁一,在他心中,丁一便是神祇一般,却是绝对不容轻侮的。
“老宫,你就他娘的吹吧,是不是你的种还不知道呢!”丁一扯起宫聚,却没有和平时一般,持礼极严,而是就如街坊邻里谩骂吹牛一样的口吻,回了这么一句,宫聚唯唯诺诺很是心神不定,压根就没心思去回丁一的话,他极是自责,觉得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官,都当到狗身上去了,怎么能在制军面前开这黄腔?虽说丁一没有怪他,还放下身段和他开玩笑,但所谓过了别人过了自己,现时宫聚是过不了自己,边上王越、万安、刘铁那是赤着眼瞪着他,只怕日后有了机会,难免是会对他下手的。
“小人无行,求制军宽限半日,给小人料理一下后事,之后……”宫聚这么说,就是要以死谢罪了。因为王越他们或者不能弄死他,但他宫聚后面是一大家子啊!别说丁某人以后如何了,就他现时的亲传弟子,随便来上几个,铁了心来折腾,都足够让宫家欲仙欲死了!
丁一拍打着他的肩膀,却对他说:“不怕死就好,按着学生看来,过多几日,这雨就收了,到时,广西那边的火力营应也差不多能到达,便由老都督领着两千骑,由刘铁领着火力营,去向阿瓦朝问罪,派兵入侵我大明孟养,到底是何道理!好了,老都督,学生教汝等领兵去,要的就是让阿瓦朝割地赔款,只要把这事办了,今日这个玩笑,在场诸人,便当没生过这事。”却又对万安他们问道,“听着没有?”看他们应了,丁一又把谭风喝进来,“你也一样,若是以后还愿唤我一声先生,这事便到此为止了。”宫聚长叹了一声,对丁一拱了拱手,失魂落魄地向帐外去了,若换作平时,他是必定要死劝的。但这时节,如何开得了口?其实他是走得快,要不然再听下去,宫聚怕会当场就喷血三升。丁一要干的,不止是向阿瓦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