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跳,这还是刘棉花么?这么愤青的货,是刘棉花?难道说丁某人来到大明,教得原来精于经营、善于结党的刘吉,变成一腔正气的愤青;使这本来啥事也不干的纸糊阁老,变成勇于任事的干才?还百死亦无憾……
这时外面来报却是有宫中的人过来传旨,那太监匆匆入得内来,便对丁一说道:“奉圣喻:免跪接,朕闻如晋万里返京,加之前番于是云远征战,积劳成疾,竟卧床不起,朕颇心忧……督师之事,若如晋不能视事,便快些递条陈上来,或是举荐他人,此国家大事,不得儿戏……”这是口喻,很明显,就是景帝给丁一下台的台阶,但却不见得是孙太后点头的事。
丁一如果按着景帝所说上了折子,那就寻求景帝的羽翼庇佑了。
“臣虽抱恙,然尚能支撑,若不能视事,自当启奏圣上。”丁一这么对着传旨的太监答道。
宣旨的太监显然没有想到丁一会给出一个这样的答案,但他也只能记下来,去回复景帝。
在这个小小的插曲之后,刘吉就愈加的来兴致了,他行近了对丁一说道:“先生!风萧萧,旌旗如火,长刀在手,便在今朝!吉不才,愿附骥尾从龙!”他看着丁某人满脸愕然,连忙说道,“魏武虽是汉臣,却亦是魏之太祖!”他说的是曹操,曹操一生都是汉臣,但在他死后,他的儿子曹丕就取汉而代之,立国号为魏,以曹操为魏之太祖。
刘吉的意思很明白,他也是参与了立宪密议的,敢于在这死局里来追随丁一,是他认为丁一退无可退,必定要起事的了!一旦丁一起事,就算不坐在龙椅之上,自然按着刘吉的想法,也当是“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曹操角色。他看着丁一愕然,便以为丁一不忍反明,所以提出曹操一生是汉臣的典故,取明代之,可以留给丁一的后代来做,关键是实权所在。
“今朝发作,纵是事成,边镇如何?”丁一冷静下来,却是这么向刘吉说道,“若边关震惊,使鞑虏入关,生灵涂炭,我辈当如何自处?再则如鞑虏至,何以抵挡?神州失器,华夏亡国,安是你我背负得起的?”
说罢他长叹一声,孙太后的章程高明便是在于此处。
她看透了人心。
很清楚什么是对方的底线。她一点也不在乎把丁一逼到角落里会有什么反弹,现时便只有两条路给丁一选择,一条是回广西去,在孙太后认为张辄已掌握了大明第一师的局势下,卸去所有兵权和实职,老老实实去当米虫勋贵,远离政治中枢,只怕一众工场,在丁一黯然南下的同时,也要收归皇室所有了,之所以先前景帝教张辄不要去动丁一的产业,是因为大明第一师还没被张辄掌握,按着这近来的奏折,张辄已将大明第一师如手使唤臂,如臂使指了,只要丁一卸了云南的督师之职,滚回广西养老,哪还有什么忌怛的?自然如此重器,不能操持于丁一之手了;当然还有另外一条路,就是出关去,死在关外。
“可若不发动,事到如今,先生如何自处?五日之后,那支劣军出关去,又济得了什么事?”刘吉这可就着急起来,他原以为丁一必定是会发动的,谁知道丁一来问他,一旦发动之后,若是神州陆沉如何背负得起?
他显得极为急切:“先生!纵是史笔如刀,但也要过了眼前这坎才是,若是能得大明之力,以先生之能,到时开疆拓土,自然可以补偿百姓,立下万世之基业!”华夏向来对于信仰来说,是普遍性缺乏的。自古就有着独有的狡黥,例如给灶王爷吃糖,教他上天说不了话之类的对策。谭风和吴全义这样备有真正信仰的人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利已的关系。
事实上,连谭风和吴全义也不是一同样的人,吴全义本质上和丁君玥、李云聪这些人是一样的,应该说,他信仰的是丁一,而不是丁一所提倡的理念。几千书院学生,数万士兵里,谭风这种原教旨信奉者,其实是少之又少的。
所以对于刘吉的言辞,在反应过来之后,丁一也就并没有太过的震惊。
“某将出关。”丁一平静地对刘吉这么说道。
于是便轮到刘吉惊愕地望着丁一,嘴唇哆嗦着说道:“先生竟要为苍生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