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那个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甘简转头看向他,“他说你会来这里,让我在这里等着,然后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守在你身边。”他深情地望着他,“其实,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他睁大眼睛看着他,努力挤出个微笑,眼前却止不住地朦胧。
甘简沉默,然后手足无措地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可泪水却是像磅礴大雨一样滴进他的心里,他嘴笨地安慰着:“别哭了这样不好看......”
他却咬紧下唇,再放开咬出深深牙印的苍白下唇,哆嗦着唇,嘶哑着声音,说:“我没哭......是屋檐漏雨恰巧滴在我的眼上了。”
究竟是屋檐漏雨还是眼睛漏雨,不言而喻。
你既然把一切算好了,那么能不能算算我这辈子会不会孤独终老?你说的舍不得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已经不得而知了,只知道那么狠心的人肯定不会给我留后路。
他最近会时常做梦,其实他之前在沈家时很少做梦了,而最近梦到以前的事情越发多了。就像他爹爹一样,每晚都想着梦到心里的那个人,可终究不如人愿。梦的内容只有他以前在药谷的日子,其实也有过短暂的平静,但都是在爹爹清醒的情况下,爹爹也会抱着年幼的他坐在秋千上望着进谷的方向,等着那个根本不会回来的人。从太阳在远山半露眼到月亮从头顶挂起,药谷还是一片清静。
那记忆中没有印象的娘从药谷出去后便不再回来了,她走之前明明对爹爹说过等她回来,爹爹一等却等了十几年。
爹爹是个苦情人,一直等到死去,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想,哪怕沈廉撒谎骗他也行,骗他说他会回来的,他会像无数话本里写的那样借尸还魂转世投胎什么都好,哪怕编造一个荒诞离奇的理由,他也是相信的。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等他,在一方小院子里,种着他喜欢的树和花,等着有一天他会循香而来敲开那扇门。
不,那又太糟糕了,如果他等到弯身驼背白发垂暮牙齿掉光了,敲门而来的是当年长身玉立谦谦笑着的沈廉,那样的他会认不出来的。于那时年轻的沈廉而言,他不过是个老翁罢了。
然而,这一切如果又有什么用呢,一切没有如果。
沈廉已经死了,死在他的面前。并且将他推给了另一个人,安上了为他的好的名号。
世间的一切最残忍的莫过于打着好心的名号去伤害人。
在江南停留的日子长了后,离开时在路上却遇到一个始料不及却又意料之中的人。
“你将小公子藏哪里了?我一开始就看你不是好人!”
李儒剑指着他,出口便是厉声质问。
他眼神漠然,只一句:“死了。”
李儒瞳孔猛缩,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却还在假装镇定地说:“你胡说!小公子还跟我约定了在京城见面的,怎么可能死了!”
他看着地上湿~润的泥土,轻声地说:“是死了啊,在我怀里渐渐变冷的呢,已经死透了。”
李儒震惊地后退几大步,嘴里一直喃喃着:“你骗人,骗人,怎么可能!他明明说了事成之后跟我在京城会合的,还说就我们两个人......”
他几乎是带着一股同情且变~态的报复心理,大概就是见到跟他一样痛苦的人会心理好受一点的那种感觉。
这样刺激了李儒后,换来的便是他的暴走。李儒握着剑便向他攻了过来,眼睛通红,似乎陷入了癫狂,他侧身一躲,手上出现几根毒针,还没来得及出手,却被赶来的甘简打开了李儒的攻击。
然后接下来基本就是甘简跟李儒的缠斗,两人一开始是不相上下的,却到了后来,甘简竟然不敌李儒的攻击,渐渐落了下风。他原本只是在一旁观看没有想搭手的*,只是看到甘简差点被打下了悬崖,忍不住拉了一把,却被李儒从背后偷袭,他手中的毒针飞出去,被躲开了几根,剩下的两根扎进了李儒的肩膀。
他被李儒打下悬崖时,李儒仍然是重复着那句问话。
“尸体在哪?”
他笑,没有回答。
有点私心,这是最后在他独属于他和那个人之间的秘密,多年之后,也只有他能找到那个人仅存的骨灰,想着这样都有种变~态的甜蜜在心口蔓延。
他和甘简掉下悬崖后并没有死,而是掉进了悬崖下的湖里,侥幸活命。悬崖很高,四周没有路通上去,但崖底的食物却丰富,野生的药草也有,他就地医治了甘简的伤势。
甘简的伤很重,在此期间,他负责治疗他的伤势。他们暂时算是在悬崖底住下了,有石洞,里面有打造的石床石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一切还不算太糟。
有一天晚上,他病了,甘简伤势好了不少,但是对着他发热高烧的身子束手无策。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人,唇边浅笑,笑意印在眼底,那人的指尖抚上他的脸,一如当初指尖划过他脸颊的触感。
他翻身扑进他怀中,眼底不知不觉湿~润,将脸深埋在他的怀中,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希望他不要嫌啰嗦,满腔的思念无法宣泄又混杂着难言的委屈。他一口咬上那双日思夜想的双~唇,毫无留情,还能听到他闷~哼的声音,然而又心疼地抚上那双被咬破的双~唇。
一晚上,外面又是风云骤起与他们无关,里面是翻云覆雨水镜花月。
第二天大早,已成定局,纵使是错了对象错了时间。
这样的结果是你愿意看到的吗?如果是的话,你应该是笑着的吧。
多年后,在四方小院里,那颗树下长出了新芽,他看了许久,伸手想要触碰那嫩青的小芽,却顿住,最终收回手。
“走吧。”他站起身说道。
然后推开那扇装载着回忆的门,在转角处终究没有回头。
我会记住你,然后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