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了,婉兮瞧着宫里一盏盏灯火都熄灭,整个永寿宫被幽暗包绕,挑眼望了一眼那搁在炕几上的粥。
灯火暗了,方更显出那粥袅袅散出的热气。这样静静瞧着,倒觉着那粥碗都化作了一柄香炉,里头是香烟缭绕而出。
想远了。
婉兮便赶紧揪起被子躺下,闭眼入梦。
其实她一点都不困。病了这几天,天天都是昏睡,便是白天该醒着的时候,神智也还是昏沉着的,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儿。
躺下,她觉着指头上的金戒指儿有些箍得慌。
她从小生长在那花田里,喜欢无拘无束,故此就算进了宫,身上手上总少不了那些钗环,她却也晚上睡觉的时候儿必须都得摘下来。
这些年唯独有一样儿例外,就是戴在脖子上的那枚白玉的葫芦坠儿。有时候儿皇上不在,或者有几天不来的时候儿,她晚上卸下钗环的时候儿,就有些舍不得卸下那葫芦坠儿,便也偶尔戴着它一起睡。
这几天病着,她便将那葫芦坠儿都扯下去了。只是今天特地戴上的金戒指儿,她想了想,却还是没有摘下来。
耳边又浮起五妞的话,“……便是戴着这金戒指儿,那也白戴了,皇上也看不着不是?”
她想了想,却轻轻勾起唇角。将思绪撇开,将那戴着金戒指儿的手搭在被子外头,这才闭上眼催促自己好歹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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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安宁,这样十一月的寒冬夜晚,这暖阁里的温暖更是熏得人昏昏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隔扇门隐约一响。
婉兮闭着眼咕哝,“玉蕤……谁都别叫进来。我谁都不想见,什么事儿都不想理。”
远远传来玉蕤的答应声,声调不高,略有为难。
婉兮闭着眼轻叹了口气,这便又努力重新睡过去。
炕边多了个人。
不用去直觉分辨那个身形轮廓,单是一股凉气便将这个人的到来都泄露了无余。谁让外头是寒冬,暖阁里却温暖如春呢,这冷热的差别,便自然隔出一段不同的气息来。
婉兮没睁眼,也没叫点灯,只是在这黑暗里轻轻叹了口气,道:“玉蕤……我还是有些饿了。可是我好困,睁不开眼了。你便喂我吃一口,趁着那粥还没凉。”
没有应答。
粥的香味儿却由远而近。
婉兮便也闭着眼,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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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碗粥是热了两回的,是几个女子求了大半天的,她都没胃口,张不开嘴,吃不下。
可是这会子当真是饿得久了吧,竟然入口甘甜,香糯美味。
她连着吃了好几口,忍不住深舌头舔了舔唇角,一副没吃够的模样。
她又嘀咕,“……再配一点子酱萝卜块儿就更好了。酱萝卜切成小拇指肚儿那么大小,舀一点油上火炒,炒的时候儿再加一把芝麻,或者再淋几粒儿醋腌过的黄豆,一起大火翻炒,炒香了配这粥,自是最好吃不过。”
那粥停了半晌。
婉兮噘嘴哼了一声,“算了,不难为你们。总归这大半夜的,想吃我明儿起来自己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