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世上的妇人之心,当真可以狠毒到如此地步。
原来一个自己没有孩子的女人,当真可以为了不叫家业旁落而生起这样的狠心。
原来……在继承家业这样的事儿面前,一个女人当真可以完全不顾侄儿与丈夫之间的血脉相连,宁肯叫他们死,也不愿与他们分享。
婉兮觉得冷。这杭州三月,她却要哆嗦起来。
她想到后宫,想到后宫里如今的形势。
如果民间一个妇人,为了一份民间的家业都能做出这事儿来,那后宫里的女人争夺的可是这储君之位、大清江山,故此想要杀死别人孩子的愿望,恐怕要比这民间妇人更坚定、更迫切去!
皇帝坐近,伸臂揽住了她。
婉兮在皇帝臂弯里还忍不住轻颤,“……我在想,是不是若那妇人能有孩子的话,她后来便不会生出那样的恶毒来?”
皇帝眸光幽幽,“虽说后来她看似有‘情势所迫’的处境去,可是还是她天生恶毒在先!否则若是换了旁人,便是完全相同的处境,也未必能生出她那样的想法,做出她那样的事去!”
婉兮点头,却抬头静静看住皇帝,“……人心天生何种模样,已经来不及挽回;可若不让这样的事发生,唯有一个办法才可能转圜:那就还是她有孩子。”
“越是这样狠毒的女子,再不愿,或许也还是给她孩子,才更妥当些。唯有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才能不去生这样的狠心,去害别人的孩子。”
皇帝眯起眼来,“……是么?”
.
婉兮当真有些冷了,便起身关了窗子,离开这水畔,走回到茶炉边去。
不知不觉又给自己煮了一铁壶茶,这回也顾不上什么铁腥味儿,倒出来一杯一杯都喝了。
热茶入腹,心下这才终于安定了些。
自己也忍不住摇头苦笑。
原本以为皇上要处置那粘竿儿的事儿,已是难度极大;这会子回头看去,倒觉得那事儿没有方才这案子那么可怖了。
皇帝凝着婉兮,“你干嘛一会儿摇头叹气,一会儿又眯眼偷笑的?”
婉兮也给皇帝倒上一杯茶,“喝惯了,倒没那么大铁腥味儿了。皇上也尝尝。”
两人相对喝茶。茶能解心烦,几杯茶喝完,倒是平静下来了。
两人便相对一笑。
皇帝轻哼一声,“……跟你说说话,爷心里舒坦多了。爷是天子,本不屑管这些地方官儿的事儿,可是这会子才了解,原来地方官儿办的事儿,一点都不比天子的军政大事简单。”
婉兮便偏首,“……那依爷说,强入民居、酗酒滋事的,该判个什么罪?”
皇帝便眯起眼来。
“若只是简单强闯民居、借酒撒风,倒也没什么。抓到衙门,打四十板子就也够了。”
婉兮垂下头去,“若这八个字只是含混描述,却是盖过了那真实去呢?比方说他砸了人家,伤害了那家人的性命去呢?”
皇帝手中茶杯便是一转。
婉兮抬眸凝住皇帝,“这个人既有这个胆子,必是有所仗恃。他或许出身贵胄,自以为欺负个平民百姓,谁也不敢拿他怎样……又或者,在他眼里,那都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而是奴才都不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