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皇帝起驾从杭州回转。
途中又特地到绍兴,拜大禹陵,以表治水之愿。
又特地绕了一段路,赴江宁府(南京),拜明太祖陵,竟行三跪九叩大礼……并御笔亲题“开基定制”匾。
亲眼见皇帝竟肯抛下曾经的大清与大明之间的宿怨,行如此大礼,婉兮眼圈儿已是红了。
身为一个帝王,想要成为全天下的皇帝,肯行这样大的礼数,难道还不够么?
那拉氏看着,却眉头紧皱,转过头去。
按理,皇帝行礼,她身为皇后,本应相随。可是她却不愿,早早推辞。
“本宫是正宫皇后,是满洲的格格!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只见败者俯首叩头,如何见过胜者还要给败者跪拜?大明不过是咱们的手下败将,本宫肯随皇上前来这明太祖陵前祭礼,已是仁至义尽;皇上竟然完全不顾九五之尊,还要给他行什么三跪九叩大礼!皇上行皇上的,本宫却受不了!”
塔娜低声道,“是啊,皇上也太不顾咱们的感受。主子瞧,那些宗室王公,一个个的也是脸色发青。”
那拉氏耸肩冷笑,“皇上这会子怕是也把自己当成汉人了吧!”
那拉氏含着冷笑走到皇太后身边,低声道,“……儿臣倒不信皇上是自己肯在给这手下败将行三跪九叩的礼,儿臣就担心,是有人在皇上身边挑唆着。”
皇太后见皇帝如此,心中也颇有些意外。她挑眉盯一眼那拉氏,“谁敢有那么大的胆子?”
那拉氏木管瞟向一路来一直穿着汉家凤冠霞帔的庆嫔,“皇额涅没看见么,庆嫔这一路都这么扮着呢。她一个汉女,哪儿有这么大的胆子?况且她又不得宠,她这么穿便也必定不是皇上的授意。”
“她在后宫里,唯一的倚仗也就是令妃了。若是有人给她胆子,那必定就是令妃!令妃仗着皇上的偏宠,连这样的衣裳都敢怂恿着庆嫔穿上,那就更保不准会在侍寝的时候,脸憨耳热之际,鼓动了皇上行今儿这礼数。”
“别看令妃只是一个妃位,可是她说的话,倒比儿臣这个皇后,甚或两个贵妃更管用。儿臣倒不敢想,她的话是不是有朝一日也会超过皇太后的话去……”
皇太后双眼也是眯起,不由得瞥向婉兮去。
婉兮垂首悄然拭泪的一幕,正正儿落入皇太后眼底。
皇太后忍不住冷哼一声,“……旁人倒还罢了,她倒是当真激动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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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满意走回自己原来的位子,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用帕子闪了闪风。
“——痛快多了!”
德格忙上前道,“就算主子整治不了令妃,皇太后却能!”
塔娜笑了声,“主子怎么整治不了令妃?主子这不过是借皇太后的手,可是这也同样是主子在整治她。所用的法子不同罢了。”
德格自知失言,连忙屈膝,黯然退后。
那拉氏赞赏地看了塔娜一眼,“……令妃是好拿捏,本宫正位中宫,想要整治她,又有什么难。”
塔娜悄然一笑,低声道,“主子也正好借令妃,磋磨一下皇太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