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忍下的?”
札兰泰有些羞涩地笑了,垂下头去,不敢看婉兮的眼睛。
婉兮也觉有趣儿,看了看玉函她们。
倒见那几个,已是都乐得一脸的笑了。
婉兮柔声道,“令娘娘不难为你,若你实在不想告诉令娘娘,那令娘娘便不问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便带着这盒子回府去吧。这冻梨啊,令娘娘宫里还有,若你爱吃,你便散了学之后,时常随着拉旺和麒麟保两个,来我宫里吃。”
札兰泰这才欢欢喜喜叩头道别,玉函亲自陪着送出去。
婉兮立在窗边儿看着那孩子的背影。
不过七岁的孩子,走路时脊背挺得笔直。能看见武将的家门之风,却又不失清雅之骨。虽说年岁还小,不过已然隐约能看得出未来的几分轮廓了。
待得那小小的背影出了垂花门,婉兮这才说不清是惆怅还是满足地轻叹了声儿,转回去。
却稍后玉函回来复旨,竟然又捧了那个盒子回来!
婉兮都十分意外,忙问,“那孩子可是忘了带走?无妨,叫安歌他们送出去就是。”
玉函忙含笑道,“主子别急,不是札兰小阿哥忘下了。而是……”玉函眼中都是笑意一闪,“札兰小阿哥特地留下,交到奴才手里,说叫我转进给九公主的。”
“小阿哥还拉着我的袖子殷殷嘱咐,说此前听九公主曾言道,令娘娘管着她吃冻梨,今天统共只给了她一个,再没有第二个了。”
婉兮便笑,“是,瞧着啾啾那会子的模样儿,我仿佛都是后娘了。”
玉函也笑,“看样子札兰小阿哥便是当了真了,这便将冻梨留下给九公主。只是他还细心嘱咐,说便是偷偷儿给九公主留着,也不叫一次给她多了,便只是每日只给一个吧。”
婉兮轻轻垂首,指尖儿轻轻拂过袍子上一对穿花儿比翼的蝶,唇角已是不自禁地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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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二月,过年的慵懒还在,宫里却又是忙碌起来了。
每年二月,都是皇帝祭陵去的日子。今年因原定的南巡推迟,故此皇帝还要奉皇太后圣驾西巡五台山去。
而婉兮自己呢,则还惦记着啾啾种痘的事儿。这二月里的出巡,她究竟是随驾而去,还是留在宫里,便又成了摆在她眼前的一样儿选择。
二月初三日,皇帝下旨,因“内务府护军统领英廉,交办事件较多。著加恩赏给二品职衔”。
这个英廉,便是语琴母家所在佐领的那位职官了。禄常在语瑟入宫,便也是这位英廉的推动。
眼见着这位同样出自内务府包衣旗下,同样是汉姓人的职官,这几年渐渐平步青云,如今已是二品大员。婉兮倒也欢喜道,“也是好事儿。好歹是照应着陆姐姐母家的职官。他的职位高了,对陆姐姐母家颜面上也自好看。”
皇帝的另一道谕旨,却令婉兮等人心下都是微微一颤。
“以江宁布政使托庸,为广西巡抚。调苏州布政使彰宝,为江宁布政使。以内务府主事苏州织造安宁,为苏州布政使。”
语琴急急过来寻婉兮,都没顾上说英廉的事儿,只急得一拍桌子,“没想到安宁果然复职了!”
婉兮明白语琴的心情,轻轻握住语琴的手,“皇上此时下这道旨意,实则是个意外。这一系列的官员调用,实则出了事儿的是广西巡抚任上。上一任广西巡抚为鄂宝,这个鄂宝因回护陆川县纵贼一案,下部严议。皇上这才调原本的江宁布政使讬庸,为广西巡抚;而讬庸原本的江宁布政使,便由之前的苏州布政使彰宝来补上。”
“安宁原本就为苏州织造,且前后曾有数次出任苏州布政使的经验,皇上临阵点将,也唯有点在安宁头上。”
语琴这才松了半口气下来,“原来如此。这广西巡抚任上的事儿,没想到倒成全了安宁去。”
婉兮轻轻垂眸,“安宁在江苏树大根深,从皇上登基初年起就已经几次为江苏布政使,甚至护理江苏巡抚印务;且江苏藩司任上今年还出了苏崇阿那档子事儿,故此我倒觉着安宁复职,只是迟早之事。”
“这会子我只是遗憾讬庸从江苏去了广西。”
语琴听着也是微微一眯眼,“我倒是也隐约听说过,讬庸与安宁从前一同在江南任职,彼此互不买账,甚至还曾相互掣肘。”
婉兮点头,“江苏自古以来都是朝廷财政所出,故此皇上自然不放心一人独大。皇上就是叫讬庸与安宁互相掣肘。若讬庸不必远赴广西,还在江宁布政使位子上的话,那即便安宁复职为苏州布政使,他倒也扑腾不起什么来。”
“只可惜,讬庸这一走却远。安宁复职,自又要一家独大。”
语琴也是皱眉,“也是。这会子两江总督尹继善还要回来处理永璇的婚事,况且永璇那福晋将来如何咱们还不好说,这便暂且也指望不上叫借助尹继善来节制安宁去。”
婉兮缓缓垂首,“苏州布政使头顶上有两个人,一是两江总督,另一个就是江苏巡抚了。”
玉蕤忙道,“此时江苏巡抚任上的,是陈宏谋。”
婉兮垂眸细思,“陈宏谋?进士出身,曾为翰林……曾听闻,陈宏谋为官清廉自律,极有贤能之名。”
语琴便是轻轻一拍手,“这样的人,又如何肯同安宁那样的人同流合污?”
婉兮缓缓转眸,望了望玉蕤。
玉蕤忙道,“陈宏谋既然是进士出身,且曾为翰林,那我阿玛和伯父自与之都是相熟。姐,此事交给我,我这便去找我阿玛。”
玉蕤急匆匆出门办事去了,婉兮轻轻握住语琴的手,“安宁复职,忻嫔心愿得偿。想来,她接下来便再不会安生,必定要图谋复宠了。”
“咱们那法子,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语琴便也眯了眯眼,“陈宏谋你交给玉蕤父女去,那这个忻嫔你便料理给我和语瑟姐妹两个就是。你放心,虽然不能急于一时,可是只要时机到了,那她的报应便也来了!”
婉兮垂下头去,心下忽然微微一动,抬起头来凝望住语琴,“我这会子怎么忽然觉着,英廉也忽然在这会子被皇上特恩给了二品的职衔去,当真是好事儿了呢?”
语琴微微思忖,眼睛便也一亮,“……可不,咱们正好可以用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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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帝开仲春经筵,遣官告祭奉先殿、传心殿。
皇帝亲御文华殿,讲官暨侍班之大学士、九卿詹事等,行二跪六叩礼,分班入殿内序立。直讲官四人,出就讲案前,进讲孟子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
傅恒等大学士皆随驾,侍讲筵。一众皇子皇孙等,也一同聆听。
婉兮听了这个信儿,也是不由得轻叹一声儿,“倒不知道咱们的嫡皇子十二阿哥,听讲《孟子》之时,又是何感想。”
玉蕤也是哼了一声儿,“皇上听经筵,值讲官每讲几句,皇上也必定宣自己的见解。十二阿哥是嫡皇子,皇上也曾问了十二阿哥两句,结果咱们这位十二阿哥果然不负皇后主子的‘期望’,必定是没将孔孟之道放在心上。经筵之上支支吾吾,被皇上狠狠瞪了一眼,叫他回去背书。”
婉兮也是轻叹一声儿,“在内廷里,内廷主位们是还要用满话,可是皇子们在上书房里念书,尤其是儒学,自然要用汉字。皇后主子自己不爱说汉话倒也罢了,如此倒是连累永璂了。”
玉蕤朝婉兮眨了眨眼,“十二阿哥虽被皇上呵斥,可是八阿哥却叫皇上大为夸赞。看样子,八阿哥有了尹继善大人这么个岳父,果然这一门亲没有白结。”
婉兮也是微微扬眉。
从前因为永璇的脚,皇帝极少在大臣面前给永璇机会展示自己。可是今年兴许因为是永璇的大婚之期,且尹继善又是八旗读书人中堪为数一数二表率之人,曾经在先帝雍正年间也曾为翰林院掌院学士。故此尹继善身上体现的更多是文人之风,原本八旗子弟的弓马骑射反倒淡了。
有这样的岳父提点着,本就文采斐然的永璇,这便更是用功。皇帝考《孟子》,全都对答如流。
婉兮与玉蕤说话没在意,一旁走过来的翠鬟却激动得险些跌了手里的茶盅。
皇上夸赞八阿哥了,而且是在文华殿经筵上,是当着那么多大学士、翰林、九卿……八阿哥这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呀。
曾经因脚病而远离人群的八阿哥,如今终于以自己的才学博得皇上和群臣的瞩目。
真好,真是太好了。
翠鬟赶紧一低头,端着茶盅便挑起门帘,疾步走了出去。
翠靥见了奇怪,问,“这茶不是主子要的么?你怎么刚端进去,又端出来了?”
翠鬟忙遮掩,“方才房梁上掉下一粒灰尘,落进茶盅里去了。自然不能端给主子,我去重新换一盅来。”
(随着孩子们长大,孩子们的戏份必定多起来了哈。孩子们都是婉兮多不容易得来的,当了娘的人,孩子就是天是地,是生活的重心了,日子都是围着他们转;且皇帝都五十岁了,所以相处模式会变成这种天伦之乐。而且婉兮的离世,包括后来皇帝的想念,这些都是与孩子们的命运紧紧拴在一起的哈,是主线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