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屈地带走了,忻嫔这才向那拉氏谢罪,“舜英不懂事,都是妾身教导无方,还请主子娘娘宽宥。”
那拉氏便笑了,“瞧你,倒是严厉。舜英是咱们满洲格格,从小骨子里便是爱弓马骑射的,这又怕什么。你还呵斥她去了……我啊,倒是喜欢的,你又何苦担心去?”
忻嫔这才松了口气。
那拉氏叫忻嫔重又坐下,垂首拨了拨腕上的金镯,“……九月十六,皇上召令贵妃到南石槽行宫去了。你听说了么?”
忻嫔心下便也是被狠狠一把揪住,她忍不住轻声冷笑,“她自是想保密,可是皇后不在京中,原本京里以她为首,我等每日早晚都要向她去请安。可是十六那日,莫名有人来传,说免了早晚请安了。我自觉着有蹊跷,这便也听说她出了园子去了。”
“虽说不知道她究竟去哪儿了,可是这会子听来,倒也不觉着意外了。她一向在皇上面前都是掐尖儿,她如何甘心跟咱们一同接驾呢,她必定要设法单独先见皇上的!”
那拉氏听着也是心酸,摇摇头,“终究是皇上召她去的啊。只差一天,本就可回到园子里了,可是皇上却连一天都等不了。”
那拉氏霍地抬眸,紧盯住忻嫔,“你还没瞧出来么,皇上究竟是把谁挂在心尖儿上了?”
那拉氏说着,自己倒是轻笑一声儿,“我呢,终究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距离撤掉绿头牌的日子,也不远了。况且我已经有了永璂,这辈子便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倒是忻嫔你啊,还这么年轻,便是曾经诞育过两位公主,可是你难道就甘心始终屈居嫔位,再不想为皇上诞育个皇子了?”
忻嫔听那拉氏主动与她说到这个话儿,心下便是一热,霍地抬眸迎上那拉氏的眼,那目光里已是乍然放出光彩来。
“不瞒主子娘娘,妾身便不是为了得个皇子,又或者晋位去,妾身便是为了与那令贵妃斗,妾身也不甘心今日的局面!”
“妾身这些年吃了那令贵妃太多的亏,妾身相信主子娘娘早已心下有数……原本主子娘娘为后宫之主,妾身本想将委屈诉与主子娘娘去,可是妾身如何不知,那令贵妃凭着皇上的恩宠,凭着这些年的皇嗣不断,她便敢将主子娘娘都不放在眼里去。”
“故此,妾身若与主子娘娘回禀去,实则反倒是给主子娘娘添了烦恼去……”忻嫔说着已是哽咽,“妾身只得咬着牙关哑忍下来,寂寞这么多年。”
忻嫔的话也成功将那拉氏心下的火,烧得更旺。
那拉氏便是迭声冷笑,“终究是我年纪也大了,这便叫她越发乱了宫里的尊卑去!忻嫔啊,若你有心,我自然抬举你去!”
忻嫔大喜,竟是跪倒在地,“妾身定不辜负主子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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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终于与忻嫔达成了一致,这便兴致冲冲谋划着如何安排未来这半年的时光去。
半年,哪怕只要有一两个机会,都能叫忻嫔趁机复宠了去。
等令贵妃的孩子生下来,忻嫔若也成功地有了胎去,那自是对令贵妃最大的打击去!……都这么多年的盛宠了,也到了时候儿,该断了去。
那拉氏正志得意满,雌心勃勃,九月二十五这日,皇帝忽然传下口谕来,叫她预备着陪皇上一起回宫。
她倒也明白,是因为十月初一是皇上祭太庙的日子。那她这个当皇后的,自然也应当陪着皇上一同行礼,她自也没想旁的。
为了祭太庙,皇上事先还要斋戒三天,便在九月二十七日这天,就带了那拉氏从圆明园,返回紫禁城去。
虽说这打断了那拉氏的计划,可是那拉氏自己心下倒也是欢喜的。
——终究是皇上单独带着她一个人回宫,其余所有的后宫都没带着。
已经有多久,她与皇上已经没有这般夫妻二人单独出行了?
从圆明园回宫的一路上,那拉氏都挑着车窗帘,甜蜜地、痴迷地凝视着皇帝端坐马上的英姿。
便是与他一见面就吵,便是与他几乎在每一件事上都有争执,可是皇上却怎么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在乎他……她也希望,他能如她在乎他那般地,也在乎她啊。
所以她忍受不了皇上单独对哪一个妾室好,尤其是魏婉兮这样一个出自辛者库的汉姓女去啊!
皇上他,究竟要何时才能放下对那魏婉兮的痴迷,回头是岸,看见她这样痴痴的等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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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带着那拉氏离开圆明园,林贵人便已经设法送来了信儿,叫婉兮知道了那拉氏曾与忻嫔见面的事儿。
婉兮听罢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拉氏见忻嫔,她的目的是什么,已是不难猜破。
语琴便道,“有了这位正宫皇后的支持,想来忻嫔必定又不甘寂寞了。”
婉兮点点头,“原本我也是在观察她的反应。如今安宁已死,身前身后一切都已成空,若忻嫔在此事过后肯洗心革面,消停下来,那我便也懒得再与她计较。”
“可是倘若她当真还不知悔改,又要与皇后娘娘联起手来,没完没了,那……就也别怪咱们了。”
语琴冷哼一声儿,“语瑟自是现成儿的!只要忻嫔再不消停,那咱们便也不必心软了!”
婉兮轻垂眼帘,“这会子就等着一个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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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日,皇帝在紫禁城中下旨,实授英廉为户部左侍郎。
而这个户部左侍郎的职位,原本正是吉庆获罪之前的职位。
婉兮和语琴一直在等的时机,竟然这样鸟悄儿地、说来就来了。
十月初一日,皇帝亲自赴太庙行礼。
那拉氏陪皇帝一同行礼。
此时青天湛湛,列祖列宗在望,而这九重宫阙之中,只有她与皇帝相伴。
那拉氏忍不住垂首微笑。
身为中宫的满足感,在这一刻,再度油然而生。
再想到令贵妃已然关起宫门来待产,而她与忻嫔在未来的半年时间里,有足够的光景来设法夺走令贵妃的恩宠去……这便更叫那拉氏喜由心生,不可遏止。
行礼罢,内务府大臣上前请旨,问皇帝明日返回圆明园之事,并请旨,皇后留宫,该由哪位内务府大臣陪同。
皇帝听罢,薄唇轻勾,“嗯,朕知道了。总管内务府大臣里,就留下倭赫,在宫里伺候皇后吧。”
心内喜意尚且在奔涌不息的那拉氏却是狠狠愣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眸望住皇帝。
“……什么?明日皇上返回圆明园,我却要留在宫里?”
皇帝轻轻耸肩,“没错。明儿就朕一人回去,皇后便留在宫里吧。”
“为什么?”那拉氏心下的那些欢喜,倏然便都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她愤怒地瞪住了皇帝,“皇上为何要将我一个人,留在宫里?!”
皇帝淡淡耸耸肩,“都十月了,距离皇额娘的圣寿也不远了。皇后还是留在宫里,为皇额娘的圣寿早做预备吧。”
那拉氏心下悲愤激增,都化作了连串苦笑,“皇太后的圣寿?皇太后的圣寿在十一月二十五么,今儿才十月初一,皇上何苦这么急?”
皇帝淡淡扬了扬眉,“今年贵妃即将临盆,自不能再帮衬皇后,凡事都要皇后亲自过问。那想来朕便也该多留给皇后些时日,免得到时候儿捉襟见肘,倒不好了。”
那拉氏盯住皇帝,嘴唇开阖几回,好几次差点儿就要吼出来——“难道皇上又是为了令贵妃么?她在园子里养胎,皇上却怕我扰了她去,所以皇上便将我一个人给扔在宫里?!”
可是这话事关她的骄傲,她便是不怕激怒皇上,却也不甘心就这么问出来。
她梗着脖子盯着皇帝,却已知道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甚至都决定好了叫倭赫留在宫里伺候她……那她即便是正宫皇后,便已经都改变不了了。
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她也绝不在皇上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去!否则,皇上他是不是更要得意?
她便高高扬起下颌,冷笑着睨住皇帝,“好,皇上让我留在宫里,那我就留!皇上说得对,皇太后的圣寿,理应由我这个正宫皇后来操持;也唯有我这个正宫皇后来操持!”
“除了我,便是令贵妃,她也只是个妾室,她没有资格!”
皇帝长眸眯起,盯了那拉氏半晌,没说话,却立时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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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二日,皇帝赴乾清门御门听政后,返回圆明园。
帝后二人一起走的,却只回来了皇帝。这一微妙的变化,便叫婉兮与语琴相识一笑。
语琴便是垂首轻笑,“……没有她掺和,自是最好不过的事儿。那么这个时机终是来了,老天有眼。”
玉蕤倒笑,“这一切怎么会这样巧?我瞧着,这是皇上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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