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那拉氏兴趣盎然,眼角含笑,“是什么?”
塔娜抿嘴一笑,眼光后掠,瞟向忻妃去,“回主子,奴才为忻妃娘娘奏请的物件儿是——官房。奴才忖着,待会儿施御医的药起了效去,忻妃娘娘必定要不间断地往净房里跑了。终究好几个月积压下来的香物儿,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排得干净的,那便一个官房是怎么都不敷用的。”
那拉氏仰天大笑,“本宫准了!这就叫人知会内务府,送进一二十个进来!”
此等奇耻大辱,忻妃死死攥住被角,指甲都抠破了手皮去,渗出血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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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终于去了,塔娜却留下来。虽说不敢坐着,却也就立在忻妃的帐子边儿上,亲眼盯着忻妃去。
忻妃的肚子里这一刻更是肠叠肚穿一般地疼,她抱着肚子只能哀叫,“快传守月姥姥来,快呀!”
有塔娜在这儿,乐容和乐仪都只能站到门边儿上去,不敢近前儿。
塔娜听了便笑,“忻妃娘娘这是疼得又糊涂了,这会子依着奴才看,忻妃娘娘不该传什么守月姥姥,忻妃娘娘啊,该传官房。”
忻妃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这会子肚子疼得叫她都说不出旁的话来。
塔娜倒也不着急,就那么站着盯着忻妃。
总之人都有三急,不管怎么烈性的,到了那内急来的时候儿,憋是憋不住的。她便悠闲等着,倒不信忻妃还当真好意思屙在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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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娜的悠闲,反倒给了忻妃绝大的压力去。心下一紧,这肠胃便跟着更承受不起。
她是不想在塔娜面前传官房,不甘心叫她主仆亲眼看见她就范去……可是,当真忍不住啊。
不多时塔娜便柳眉一蹙,举袖掩住口鼻,“忻妃娘娘……怕是已经‘出虚恭’(就是放屁,咳咳)了吧?”
忻妃狼狈得无地自容,只得尴尬地怒吼一声,“传官房!”
负责官房的太监赶紧将官房送了进来,乐容扶着忻嫔下了地。忻妃这会子不是正“临盆”呢嘛,故此也不能出外见风,这便没法儿去净房,只能用屏风隔开一处角落,权充净房来用。
幸好宫里便是出恭之事,都是有相应的法子。那官房里头早放了香木灰末,遇见秽物落下,立时便包裹了去,并不放出恶气来。
只是饶是如此,终究还是有动静的。塔娜听着忻妃在那边的动静,这便忍不住地冷笑。
“忻妃娘娘,可还畅快?施御医不愧是御医,当真是圣手,一服药下去,这才没多少时辰,便叫娘娘畅快了去。”
“想来忻妃娘娘这会子,肚腹已经不胀了。”
忻妃坐在官房之上,自能感受到自己肚子里的变化。她绝望得腿都软了,站不起身来,可是嘴上却如何肯服了输去?
“姑娘这便闭上嘴吧!好歹我这是出恭呢,姑娘总张嘴迎着我,这又算什么了?!”
忻妃的嘴也自是锋利,便是如此绝境,依旧能扎人。
塔娜咬咬牙,高高站直。
心下却是冷笑一声儿:暂且再忍你一时,待得你肚腹彻底平了下来,到时候儿看你又将是如何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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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那头,忻妃肚子里这一场翻江倒海,终于平静下来了。
忻妃摸着自己的肚子,已是面色惨白。
虽说肚子还没彻底平下去,可是的确这一场排泄之后,她的肚子又小下去了些。
便是她自己再怎么不愿承认,这一刻却不能不明白,施世奇的药还是起了效的。
忻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怀了十个月的皇嗣,到了这会子竟然变成了——那些阿物去。
她抬眸,绝望地望住乐容,想让乐容再帮她想法子。
乐容却也胆怯又慌张地摇头,显然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了。
更何况此处跟塔娜所在之处只隔着一扇屏风而已,毫不遮音去,主仆两个便只能眉眼示意,不敢说话。
忻妃这一刻已经无可依靠,便只能指望自己了。
她垂下头去,望着自己肚子,一个不计一切的主意,倏然涌上脑海。
她的孩子没了……可若是没了,决不能是这会子之前就没的,否则便只能证明是那拉氏和施世奇他们说对了。
这个孩子如果已经没了,她便必须得叫这孩子是这事儿之后才没的。
而且,就看在那拉氏和塔娜主仆两个这么欺侮她的份儿上,她也必须得将这孩子没了的罪责,扣在她们两个头上去!
忻妃一扭头,看见那官房木套子的盖子去。
内廷主位们的官房也都精致,檀木镶银的官房外头还有一层硬木的套子,方便将官方存放其中,叫太监们搬运的,不至于将内里给磕碰坏了。
那套子都是硬木做的。
忻妃一咬牙,伸手一把抓过那硬木的盖子来,照着自己的小肚子,便用力狠狠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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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下子,她便只觉小肚子一阵下坠之感,随即便一股热流沿着她的身子,向下涌了下去。
乐容也惊了,来不及上前拦阻,便只能惊呼,“主子……”
一股钻心的疼痛如一根粗麻搓成的长绳,紧紧将忻妃给缠绕住,便是微微一动,都是刺骨的痛楚。
可是她还是腾出一只手来,狠狠攥住了乐容,示意乐容不要情急之下叫出实情来。
她用目光向乐容示意,乐容愣了一下儿,随即便顺着忻妃的意思,看见了官房内外滴滴点点的血去……
乐容也是吓得落了泪去,“见、见红了……主子,见、见红了。”
忻妃满意地点头,这才抱着肚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嚎哭出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施世奇的药,打掉了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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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妃宫里的动静,虽说其他宫里人都在小心探听着。但是终归不得到眼前儿去看,听见的都是辗转传回来的风声。
婉兮抬眸,也是从妆镜里看见了自己一脸的凝重。
玉蝉进来回禀,“庆妃主子说,待会儿想过来说话儿。”
婉兮摇头,“你去亲自回了你庆妃主子,就说这会子咱们都不该见面。此时咱们与这事儿距离越远,将来若这事儿闹到不可收拾去,方越牵连不到咱们去。”
便如皇上,从去年秋狝回来,忻妃号称是怀着孩子回来之时,就与婉兮刻意拉远了距离去。尤其到了忻妃报了遇喜这三个月来,皇上更是与她少见面。
便是也来,却绝没有从前来得那么勤。
皇上特地进封了那六个新人去,有那样六个新人挡在前头,婉兮乐得此时退得远远儿的,叫后宫里这桩事儿想要牵连上她去,都没机会。
婉兮既品出了皇上的心思,这便也同样提醒语琴去。
终究此时语琴还是小十五的养母,她们两个便不是为了自己,也得为孩子们谨慎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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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幕再度降临之时,皇帝终于再度驾临忻妃的寝宫。
那拉氏也没能防备住忻妃竟然能如此狠下心来,塔娜惊慌地回宫去与她禀明时,忻妃终是得了机会,知会了宫殿监的总管太监去,由王常贵前去禀报给了皇帝。
皇帝走进来时,那拉氏也忙亲自到殿门口去迎接。
皇帝面色不佳,那拉氏也只好小心翼翼。
忻妃躺在炕上,面如金纸。见了皇帝来,哀哀落下泪来,“皇上,皇上您终于来了。皇上可知道,妾身今日好苦啊……”
皇帝在炕边儿坐下,侧眸凝视忻妃,“究竟是怎么回事?朕在这儿,你亲口说给朕听。”
忻妃泪水涔涔而下,“回皇上,今儿皇上和皇太后离去之后,皇后娘娘非叫妾身服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施世奇开了方子,并且当场煎药,她亲自盯着妾身服下。”
“妾身也曾有异议,担心怀胎之时服药,尤其是败火泻下类的药物,怕会伤及胎气。可是皇后娘娘坚持,非要逼迫妾身服药。她是中宫,妾身无奈,只得被逼服下药物去……”
“天知道他们给妾身服下去的是什么……主子娘娘曾与妾身保证,说那只是理中和气的,并不是泻下的猛药,妾身也是听信了主子娘娘的话,这才服药下去的——可结果,刚服下药去不久,妾身肚子就绞着一般的疼。”
“可是那会子皇后娘娘却先行离去了,只留下个官女子塔娜在一旁盯着妾身。不过一个官女子,竟敢口出恶言,讥讽妾身!”忻妃悲愤地指着塔娜,“妾身好歹是皇上的妃位,她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只凭她是皇后位下的女子,是皇后嫁入宫来带进来的陪嫁女子,这便自以为可以凌驾于皇上的妃位之上去么?”
塔娜惊惧不已,这会子自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儿与妃主子顶撞,这便只好跪倒在地请罪。
忻妃紧闭两眼,双泪长流。
“妾身因服药,腹痛如绞;妾身又因那塔娜口出恶言,心痛不已,终是屈从药效之下,这便赴净房……谁知,泻下来的,竟是血肉!”
忻妃说到伤心处,拉住皇帝的手,放声大哭,“皇上啊,皇上……不止是血,是血里带肉啊!妾身的胎,就在今日,就在方才那会子,才是真的掉了啊……”
忻妃悲愤地抬手一指那拉氏和塔娜,“她们非要说,妾身的孩子早就没了。这样恶毒的话,此时终究应验,倒叫她们都如了意去!可怜的是皇上的血脉,竟在她们的恶言之下,竟是化作血水——终是,没了……”
那拉氏再听不下去,寒声冷笑,“忻妃,收起你那副戏子的嘴脸吧!还你的孩子是今日才没的,还什么化作了血肉——忻妃,你也是好歹生过两个孩子去的人了,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胎到了这会子已是足月,那便已是骨肉皆满,便是掉下来,也该是个囫囵个儿的孩子去,又怎么可能还是什么血中带肉?!”
“若是七个月之前,孩子还没成形儿,你若这么说,还是那么回事儿~~”
皇帝蹙眉,却霍地抬眸盯了那拉氏一眼,“那你说,忻妃流下来的那血中带肉,又是什么去?”
那拉氏吓了一跳,惊愕地望住皇帝。几个月来,皇上都是站在她这边儿的啊,怎么今日忽然就对她发起了脾气来?
难道皇上当真被忻妃蒙蔽了去?
那拉氏便笑,“皇上,你该不会是信了她的话去吧?她是何等狡诈之人,皇上难道还不知道么?”
皇帝长眸微寒,“她是什么样的人,朕此时倒顾不上。朕此时只问你,朕几个月前就已经将忻妃和她的胎都交给了你去,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忻妃的孩子又究竟是怎么才会没的?”
“便不是今日,也是这几个月的事儿。皇后,你倒是给朕一个解释,忻妃的孩子在你的照顾之下,是怎么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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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张口结舌,对皇上这话毫无准备。
皇帝冷笑一声儿,“你是皇后,便是朕对你也该客气。可是你那位下的女子塔娜,又生了几个胆子,敢对妃位主子口出恶言,甚或诅咒去?”
塔娜吓呆了,如何都想不到话茬儿怎么忽然落到自己头上来了呢?
皇帝不耐地一抖搂手,“胡世杰!宫中女子出言不逊,冲撞主子,该当何罪!”
胡世杰忙近前跪奏,“重者该死,轻者也该撵出宫去,发配乌鲁木齐,配给戍边罪人。”
皇帝便点了点头,冷哼了声儿,“便打发了吧。没的留在宫里,继续搅浑了水去!”
塔娜一听,如坠地狱,哭倒在地哀嚎,“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啊。奴才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皇帝却像没听见,毫无所动。
胡世杰上前,一手便拎起塔娜的脖领子向外拖去。
塔娜绝望回眸,向那拉氏哭喊,“主子——主子就我,主子……奴才所言所行,都是按着主子的吩咐行事,主子不能不管奴才啊……”
那拉氏眼也是红了,咬牙回眸,盯住皇帝,“敢问皇上这是何意?今日该问罪的,不该是欺君罔上的忻妃么,皇上的刀刃怎么砍到妾身宫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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