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统帅,乃是首功。兆惠去年十一月溘逝的,就在兆惠溘逝两个月后,回部乌什就发生了叛乱。
如今兆惠溘逝半年,乌什之乱便也是半年依旧未平,婉兮知道皇上这几个月来悬心此事,何尝不会想念兆惠当年之勇去。
皇帝终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明瑞无用!明瑞奏,‘本月初二初四等日,攻败贼人,直抵城下’等语……看来伊等从前并未近城!长长数月,竟攻不下小小乌什一城,明瑞甚属可恶!”
明瑞此时身为伊犁将军,终是孝贤皇后亲侄,且是傅家大宗,承袭承恩公。便是看在九爷的面上,婉兮也还是小心回护。
“虽说乌什只是一个城,无法与当年兆惠将军平定整个回部相比。可是我倒是听阿窅说过,乌什虽不大,但是乌什南边依山,北临大河,从大河至城池又是半里地的林木森布,挡住视线,隔着河根本就看不见城池。故此便是有大炮,都无法找到目标施射。”
“乌什就仗着这般地势险要,城池坚固异常,故此明瑞他们才无法动用炮火,极难靠近城池……虽说他们进军的速度是慢了些,可是好歹这终于到了城下。乌什仗着的就是这地势,明瑞他们既然已经兵临城下,那乌什的地势便已经不足以为屏障。”
婉兮伸臂拦住皇帝颈子,“我猜,明瑞必定不日就能攻入城中。那我这会子可要提前恭贺爷——乌什之叛,就要平定了。”
皇帝听得也是挑眉,半晌终于徐徐展颜。
“嗯,听你这样一说,倒叫爷心下松快了些。”皇帝抱紧婉兮,“国有大事,必思良将啊……爷是当真想念兆惠了。”
婉兮心思徐徐而动,“……札兰是兆惠之子,承袭兆惠的公爵。虽说札兰此时还小,可是终究有长大的一天。那爷将来是否会将思慕良将之心都放在札兰那孩子身上去?”
札兰泰虽是兆惠的儿子,可也是啾啾的夫君,是婉兮的小女婿呢。婉兮这会子便不由得担心,将来等札兰泰长大了,是否要背负起朝廷对他父亲的期许,就也要披挂上阵去了?
婉兮这点小心眼儿,皇帝又如何不明白?皇帝便轻轻啐了一声,伸手点指婉兮的脑门儿。
“你当爷舍得咱们的闺女,独守空闺不成?他既是额驸,身份自然高于‘兆惠之子’去。”
婉兮还是不放心,轻声道,“可是三额驸不是也披挂上阵,而且还在西北负过伤,险些丢了性命去?爷难道就不心疼三公主去?”
皇帝无奈,抱住婉兮便咬了一口去,“总之,爷是不会叫啾啾的额驸再上战场拼命去,你就放下心吧……只是,你得怎么谢爷,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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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和皇帝先后离席而去,耽搁良久,这才又一先一后回来。
便是两人都各自寻了理由,可是上自皇太后,下至朝臣们,谁还猜不着这两位干嘛去了呢?
皇太后固然有些不愿意,他坦里的傅恒更是有些黯然神伤。
不过……却也又是替九儿欢喜的。以九儿今日年纪,依旧能得皇上如此真情,他更该放心才是。
这般想来,又付之一笑,垂首将杯中酒仰尽就是。
皇上如此体恤札兰泰,早早封了公爵。这便叫札兰泰的九额驸的地位更加稳固了去。
终究……如今就连九公主也错过了。他或许不是为了自己而伤神,而是为了,麒麟保那孩子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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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在避暑山庄里,过完了八月十三的万寿节,以及八月十五的中秋,八月十六日才从避暑山庄起銮,赴木兰的。
这一年,因皇太后年事已高,且为“坎儿年”,万事皆须谨慎,故此皇帝还是恭请皇太后留在避暑山庄,不奉皇太后圣驾也赴木兰了。
这还是自从乾隆六年举行第一次秋狝大典以来,二十多年来的头一回。
皇太后虽然明白皇帝的孝心,自己也有心凡事谨慎,可终究心下颇有些落寞。
偏皇帝在临起銮之前,还特地到她行宫里来,向她禀报,说要带婉兮一同去……老太太的心下就更是有些不是滋味儿了。
皇太后绷着脸瞪着儿子,“是你非要晋她为皇贵妃,是你叫她以六宫之主的身份来我身边儿侍奉的!可倒好,你如今却要单独带了她去?”
当娘的,老了老了除了是老小孩儿之外,还有些不由自主要跟儿媳妇争夺儿子的心思去。皇太后便是一辈子要强,到了这个年岁也不能免俗去。
“从前孝贤、那拉氏,哪个不是小心翼翼地只陪着我去?不管南巡,还是东巡泰山,她们都只跟着我一路行走,并不与你在一处去。你到哪儿都由得你,她们只伺候我就是了!怎么换了你这皇贵妃,你倒要改了那许多年的规矩去了?”
皇帝却也不恼,陪着笑,“她不还不是皇后么?自然不必非得扛着对皇后的要求去。若额涅非要将皇后的担子压给她去,倒不如叫儿子直接给……”
皇太后一惊,才意识到儿子又给她画道儿了,这便忙道,“呸呸呸!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皇帝依旧恭敬含笑,“那就是说,额涅不反对儿子带皇贵妃同去木兰啦?”
皇太后恼得扭过半边身子去,真想看都不看儿子一眼。
“……皇帝啊,我知道你去木兰,身边儿也不能没个人伺候。你瞧你这回带了那么多个年轻的常在来,你就带着她们去也就是了。皇贵妃、庆妃、豫妃这几个,年纪也都不小了,再说也都来木兰多少回了,这次便不必叫她们去了,一并都留在避暑山庄陪着我不行?”
皇太后说着借机一指立在一边的永常在,“便是别人不行,凌之这就是个现成儿的!她在我身边伺候两年了,宫里的一切规矩全都学得明明白白,她必定能将你伺候的妥妥帖帖的。你就带她去!”
永常在登时一张脸通红,一颗心跳得乱了套去。
她想去,自然想的;可是皇太后却在这个节骨眼儿将她推出来,她才不至于不明白皇上会不高兴呢。
她快速地想了想,掂量了一番,这便赶紧蹲礼,“皇太后不去,妾身也不去!小妾自打进了宫,就在皇太后跟前伺候,小妾自不敢说皇太后是一天都离不开小妾,不过小妾自己可当真是一天都离不开皇太后。”
“若是小妾跟着皇上去了,便必定得时刻悬心皇太后去,想着皇太后吃得香不香,睡得好不好……倒叫小妾没法儿专心伺候皇上了。”
“小妾这便求皇太后、皇上,还是叫小妾留下来,继续伺候皇太后吧!至于皇上身边儿,自有那么多姐妹们去,绝不缺少小妾一个。”
皇帝都不由扬眉,很是看了永常在一眼。
皇太后更是有些意外,盯着永常在,竟是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永常在便又笑,“必定是皇太后觉着小妾伺候得不好,这才舍不得皇贵妃娘娘走。皇太后尽管放心,小妾必定伺候得更加谨慎,万万不叫皇太后觉着舍手去,可好?”
皇帝薄唇轻勾,“永常在今年十九了吧?嗯,长大了,果然懂事。”
皇太后如何听不懂儿子的弦外之音,不由得一拍迎手枕,“皇帝这是说我这当娘的不懂事了呗?”
“儿子岂敢。”皇帝面上依旧笑眯眯,“儿子是说,永常在终究是皇额娘亲自教出来的人,若论起伺候皇额娘来,那自是永常在最是娴熟。便是皇贵妃不在,皇额娘也必能叫永常在伺候的好好的。”
不管皇太后乐不乐意,皇帝还是带了婉兮一起走。
皇帝却也小心哄着额娘,八月十六日刚起銮赴木兰,两日后的八月十八日,就派福灵安到避暑山庄皇太后的行宫去给皇太后问安;又过两日,八月二十日,皇帝再派侍卫灵保,赴避暑山庄、皇太后行宫问安。
皇帝礼数这样周全,倒叫皇太后原本对婉兮一肚子的怨气,反倒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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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圣驾进了木兰之后,皇帝一路连日行围,永璇和永璂两位皇子,还有绵德、绵恩两位皇孙,自都追随皇帝左右,各自施展本事。
每日行围,两位皇子、两位皇孙必定都有斩获,各自都送到皇帝面前去讨赏。
小十五看着就也着急了。
可惜小十五太小,谁能叫一个五周岁还没到的小孩儿去射猎去呢?
婉兮悄悄儿地早就与语琴一起,按着她当年穿戴的那“鹿人”的衣冠,预备了一套小的去,也给小十五披挂上。婉兮再取出当年的那枚海东青的腿骨做成的鹿哨子,佩挂在小十五脖颈上,叫他每日在皇帝跃马行围之前,先使劲儿吹一阵。
婉兮教给小十五,这叫帮皇阿玛、皇兄、皇侄儿们,一壮声威去。
皇帝自是高兴,每次出发之前,都叫所有人在马上看着小十五一个人表演。倒叫这么多人都成了小十五一个人的陪衬去。
原本是与此次行围毫无关联的孩子,这会子反倒成了唯一的主角。
绵德忍不住与身边侍卫嘀咕,“皇贵妃高明啊~~这一来,非但叫十五叔参与进来,还叫咱们行围的斩获也与他关联了去——倒仿佛咱们的好运气,都是从他这儿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