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年了孩子们都在一处玩儿着,绵志的痘症便过给了永璇的长女去,这便兄妹两个一起都又到生死线上挣扎去了。
绵志是翠鬟所出,婉兮自是更为牵挂着。
原本痘症对于大清皇家子嗣来说,就是最严重的威胁。种痘是康熙爷好容易找到的法子,可以人为干预一下,以此来确保子孙的安康……可人力终究有限,不能做到总能万无一失地胜了上天去。故此种痘也有失效的。
没想到这次就落在永璇跟翠鬟的儿子身上来了。
永璇与庆藻成婚之后无子,好容易有翠鬟嫁进来,给永璇诞下了阿哥去。这绵志阿哥原本金贵着,却遇见这样件事。
别说永璇与翠鬟都肝肠寸断,便连庆藻也哭得多少天都没法进内廷来陪着皇太后贺岁。
虽说婉兮自己的孩子也都大了,可是婉兮还是忍不住与语琴轻声嘀咕,“从前是听说过种痘也有失效的……即便是当时已经平安送走痘神娘娘了,可是随后几年还是会再出痘的。”
“可是从前都只是听说,咱们自己身边儿的孩子身上倒没见过。这回瞧见绵志那孩子如此,倒叫我这心底下有些不踏实。”
语琴倒是笑,轻轻拍拍婉兮,“你又担心什么呢?咱们小十五这都成年了,马上就要娶媳妇儿去了;便连小十七,这都八岁了,身子骨儿好着呢。都过了那个叫人担心的年岁去了。”
婉兮自己也是不好意思地笑,“是啊,也是我想多了。”
婉兮的忧心提起便放下了,一来是因为自己的孩子都长大了,应该不必再担心;二来二月随着就有一件大事呢。
皇上已经下旨,二月初五日挑选女子。
其实这一年并不是八旗秀女挑选之年,便是今年挑选女子,也都是内三旗下女子的挑选,进宫充为使女的。
可是皇帝下完旨意那天,却捏了捏婉兮的手,含蓄道,“这回挑选女子,你可要格外看仔细了去。”
婉兮心下便也不由得惊跳。
皇上在十一月里特地下旨宣告小十五成年,那么今年的女子挑选,难道是要为小十五挑选身边人去?
——便直到此刻,婉兮也都只敢去想这是帮小十五挑“阿哥使女”呢,也就是将来能成为小十五侍妾之人。
婉兮自己也绝没想到,皇帝的用意,竟是要为小十五挑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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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四日,皇帝带婉兮从圆明园回宫。
二月初五这一日皇帝是举行仲春经筵,故此皇帝回宫并不奇怪。
只是外人不知,皇帝这一日在仲春经筵之后,竟是与婉兮一同看了今年的女子。
——原本若只是内务府旗下的使女挑选,皇帝已经可以不必亲自来看了。
当待选女子的排单送到婉兮面前,婉兮展开一看,便也一惊,转眸望住皇帝。
那排单里,不仅仅是内务府旗下女子,更有早已抬了旗、家族早已从包衣里拨出的正身旗人家的格格。其中有些,以父祖的官职来看,已是名门闺秀的。
皇帝这才含笑点头,握了握婉兮的手。
“这么看女子,爷不用来,皇额娘寿数高了,也自不用来……”
婉兮心下涌起暖流来,已是懂了皇上的心意。
若是正式八旗秀女挑选的年份,皇太后如何能不对小十五福晋的人选施加影响去?也唯有这样在不是八旗秀女挑选的年份,皇太后并不关心之际,婉兮才能尽数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挑。
经过反复选看,婉兮的目光落在了总管内务府大臣、都统和尔经额的女儿喜塔腊氏,小名布尔和的身上。
为了这一次的“秘密挑选”,皇上也是煞费苦心,打了个马虎眼——喜塔腊氏家原本是内务府旗下包衣,是在皇帝登基初年拨出包衣的。
故此喜塔腊氏的身份,若是老人家们记忆里,的确是包衣身份,符合这一年女子挑选的范畴;可她们家却又事实上已经抬旗三十年了,早已不是包衣,这便又符合选为皇子嫡福晋的身份去。
婉兮之所以看中了这个姑娘,除了她的相貌清丽端庄之外,也更因为这个姑娘家门喜塔腊氏——大清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母亲,就是喜塔腊氏。
婉兮太明白因为自己的身份,皇太后乃至宗亲们不无轻蔑的。那么给小十五挑福晋,必定要挑个身份合适的。
——便是喜塔腊氏曾经为包衣,可是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生母就是喜塔腊氏啊,还会有人因此而轻视喜塔腊氏的姑娘,觉着这家的姑娘不配许配给爱新觉罗家的皇子去么?
皇帝看罢,也是赞许微笑,轻轻捏了捏婉兮的手,“挑的好。”
皇帝含笑望着婉兮,小心藏住自己的心事——其实他要在今年替小十五挑福晋,是为了躲开皇太后的影响;同时,又何尝不是为了九儿着想呢?
在皇帝的心中,他自己比九儿年长十六岁,是必定要先于九儿而去的。
那么将来九儿以圣母皇太后的身份,在后宫里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小十五这个嫡福晋。
这个嫡福晋若是家世门第太高,如舒妃、顺嫔这样的,难免要在九儿面前托大。便是当儿媳妇的,说不定爷敢在背后私下里不敬九儿去。
故此皇帝也是故意要为小十五选一个家世曾经为包衣的去。虽说如今已经不是包衣,可是毕竟祖上曾为包衣,这便在九儿面前不敢托大去。
况且太祖皇帝努尔哈赤的生母就是喜塔腊氏,这身份所有大清子孙,谁敢情势人家喜塔腊氏去呢?
这位喜塔腊氏的格格呀,身份就既是尊贵至极,却又不能在婉兮面前妄自尊大的,自是最符合皇帝的期望去。
皇帝悄然吩咐,叫布尔和入宫居住,在宫中学规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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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完了儿媳妇,三月皇帝奉皇太后,率领后宫巡幸天津去。
此次随驾出巡的嫔妃有:皇贵妃、豫妃、容妃、顺嫔、林贵人、兰贵人、新常在、明常在、宁常在。
往年这个时候,皇帝还要在过完年之后亲自去谒陵——而今年,皇帝在亲自拜谒雍正爷的泰陵之后,又在数日后的清明节,正式派十五阿哥永琰拜谒泰陵。
还有一事更为耐人寻味,便从这件事开始,所有记录十五阿哥名讳,都正式从“永琰”,改为了“颙琰”。
——乾隆三十七年十一月,皇帝赏给端罩,宣布十五阿哥成年之时,官方记录还是“永琰”。仅仅时隔四个月,十五阿哥的名讳已是改用了“颙琰”字样。
虽说“秘密立储制”乃是雍正爷创立,皇帝自然要遵循,不能不从。可是皇帝从这几个月的明发谕旨、暗中授意的名讳的改变等事上,都已经将“秘密”二字,变得不那么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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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圣驾离了京,圆明园和宫里都安静了下来,叫人觉着有些惆怅。
其中惆怅更甚的,自是惇嫔。
如今后宫格局是明摆着的,嫔位上的年轻人里唯有她和顺嫔两个。
可是这回皇上奉皇太后巡幸天津,带了顺嫔去,却没带她去。
她对镜自照,心下懊恼,忍不住回想起那日顺嫔来找她“秋后算账”时候的嚣张来。
——从畅春园回来,她自知顺嫔不可能不知道消息,也绝不会饶了她去。她做好了准备,预备下了不少好东西,只等顺嫔兴师问罪的时候,也好为自己当当挡箭牌。
却不成想,顺嫔冲进她寝殿而来,竟嚣张到劈手就是一个嘴巴,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你将你自己当成个什么东西!汉姓蹄子、包衣奴才,竟敢到皇上和皇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嚼我的舌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