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身子。
翠鬟却红了眼圈儿,一个劲儿摇头,已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翠鬟的模样,婉兮如何能不想起自己来呢?在孩子有事的时候儿,当娘的都恨不得自己以身相替,哪儿还能顾得上自己啊。
况且这痘症一事,仿佛当真是与永璇的孩子们有些“孽缘”去。
去年正月里,就是永璇的长子绵志、长女大格格,两人前后脚一起出的痘——可这还不是种痘,绵志和大格格的年岁都早种完痘了,分明是种痘失败,竟然是再度出痘的。
不过所幸两个孩子都好了,没耽误了绵志阿哥四月里正式进上书房上学去。
可是终究痘症是大清皇室子孙们最恐惧的病症,这会子翠鬟心有余悸,自是情理之中。
婉兮握着庆藻和翠鬟的手劝慰,“……相信,必定一切顺遂的。”
孩子们种痘,大人们自都是最为悬心,可是谁都不敢说破,只都挑祝愿的吉祥话儿来说。
孰料不过七天,亦即十月二十六日,永璇的二格格竟然没能熬过种痘去,就这么夭折了……
永璇的所儿里自是天昏地暗,翠鬟哭得昏过去好几回;消息送到婉兮这儿来,婉兮都当场呆了好半晌去。
玉蝉吓得急忙上前拍后背、掐人中地喊,“主子,主子快醒醒!”
婉兮良久才缓缓出一口气,坐下来,只觉身上都是冷冷地被汗水给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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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这些年,婉兮已经看过了痘症夺走了太多爱新觉罗家子孙的生命了。
她自己的小鹿儿、石榴,也都是如此。
她自不至于被这残酷的病症吓到,她只是——此时想来,总觉后怕。
原来这痘症啊,比想象中还要顽固。并不是说,种痘了,成功送圣了,这痘症的阴云就可以逃脱过去了。
从去年的绵志阿哥和永璇的长女的事儿,就足以说明,即便种痘成功,依旧有可能再出痘去。
既如此,那种痘不种痘,是否就已然空无意义去了?
又或者说,叫永璇的二格格这么直接死在了种痘的过程里,是不是就更不值得了啊?
如今虽说她所有的孩子们,包括小十七都已经种过痘了;可是接下来还有孙儿辈呢,还有啾啾的大格格呢……在今年这个仿佛痘症格外肆虐的年份里,孩子们是否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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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又到了皇太后的圣寿之月。
婉兮摁下那一缕惆怅,打起精神来,陪皇上奉皇太后圣驾,从圆明园返回宫中。
十一月十六日,恰赶在皇太后圣寿前,惇妃行册封礼。
只是此时惇妃的身子特殊,册封礼的日子是在报了遇喜之后,这便不能再惊动,更不能行跪拜等礼。
甚或,她都不方便从圆明园折腾回宫来了,只能在圆明园里行礼。
故此她妃位册封礼一应都简化了,只叫内务府下官员福晋充当女官,进她寝宫,当面宣旨、授了册宝,同时免了她的跪拜之礼罢了。
其余一应仪仗、奏乐、跪拜等,全都免了。
便是冠服,冠尚可戴,那袍子却暂且也穿不下。
不过惇妃自己心下倒也坚韧——虽说礼仪从简,却也终究从此起成了名正言顺的惇妃;况且什么礼仪啊、冠服啊,能比得上她肚子里这个大宝贝去呢?
虽说后宫都随着皇上和皇贵妃回宫去了,她们要在宫里给皇太后贺寿,接下来又是过年,大多数人都要正月十五元宵节前后才能从宫里回圆明园来,且有一阵子得叫她独自在圆明园里寂寞着……不过她倒也松了一口气下来。
转眸望向窗外——至少顺嫔和兰贵人她们也跟着回宫去了,她这寝宫里终于安静些儿;也叫她不用那么担心着孩子最后一个月的安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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惇妃册封礼六天后,亦即十一月二十二日,八阿哥永璇的所儿里又出事儿了。
依旧还是永璇的孩子们跟痘症的“孽缘”去。
继二格格刚没熬过种痘去,结果这一日刚刚四个月大的三格格竟然也出痘了!
四月龄的小婴孩儿自然不是种痘,而是出痘;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出了痘去,叫众人不能不想到刚刚死去的二格格;甚或是去年的绵志阿哥和大格格的二度出痘去。
这便后宫上下都私下议论,说八阿哥那所儿里是病气弥漫,结果过给了刚出生的三格格去。
又有人说,怕是二格格走得不甘心,不想叫父母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刚下生的三格格,这便伸手将小妹妹也给带走了……
更有人联系到八阿哥永璇自己的身上去——就说八阿哥是七月十五出生的孩子,下生那腿就被鬼给掐了。所以他的所儿里才会阴气重,才叫痘症的病气只缠着他们家,连续几年都散不去。
一时间后宫里流言蜚语,人心不安。
在这个皇太后的圣寿月里,又是无辜的孩子们遭的罪……更有一层,小七也是七月十五的生辰,既有人去编排了永璇,若不及时干预,那这话迟早会说到小七头上去。
故此婉兮严命暗查。
只是虽说要查,却不宜在这时候牵连太广。婉兮发落了几个嚼老婆舌的妈妈里,其中就有顺嫔宫里的。婉兮何尝不知道,顺嫔和兰贵人原本就不无辜,故此并未宽贷那几个妈妈里,罚了例银,给撵出宫去了。
婉兮传下话去,若再查着谁传这些闲话、瞎话的,定罚不饶!
经过婉兮这样严厉处罚,后宫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至少没人再敢传这些瞎话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皇上冬至祭天归来,与婉兮一起奉黄太湖赴寿安宫,庆贺皇太后圣寿节。
今年这个冬天,真是个多事之“冬”。这一件一件的事忙下来,虽不至于太耗心血,可实在是一件事连着一件事。
尤其,陆姐姐走了,这后宫里贵妃位出缺,便也没个人能帮婉兮分担。婉兮今年的疲惫感,便比往年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