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驰归京师,前来给外甥女儿庆贺。
虽说德雅只是十五阿哥的外甥女儿,可却是十五阿哥两位姐姐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故此对于十五阿哥来说,德雅甚至比亲生女儿还要用心。
十五阿哥这般回京,正好礼部将选好的侍读女孩儿人选,禀明给了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一看那选中的人——恭阿拉之女,钮祜禄氏——便是一皱眉。
十五阿哥的神情和心思,便是旁人看不明白,又如何能瞒得过毛团儿去呢?
毛团儿明白,十五阿哥这是不喜欢钮祜禄氏家的女孩儿啊。
钮祜禄家门第高贵,被称为“凤巢之家”,可是在本朝,钮祜禄氏一门有皇太后这位顽固的老太太,更有顺妃、诚嫔(兰贵人)这二位。
在老主子令懿皇贵妃在世的时候儿,这三位钮祜禄家的女人没少了给皇贵妃主子添堵,十五阿哥心下计较着呢~
可是这话终究没法儿跟礼部官员明白地说,礼部官员还一个劲儿地说这个女孩儿如何如何姿容清丽、言行嘉柔,实为十公主、大格格侍读的首选……礼部大臣这样的坚持,倒叫十五阿哥没法儿当面给否决,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十五阿哥这便郁在心里了。
毛团儿当时没说什么,可是当晚一扭身儿就出来,暗暗将这位钮祜禄氏女孩儿的身家给打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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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十五阿哥又在书房用功,毛团儿进来便笑,“阿哥爷,那位钮祜禄家的小女孩儿,倒不像‘狼’。”
十五阿哥抬眸,“谙达又哄我欢喜——这后宫里多少个钮祜禄家的女人,哪个心里没住着一头狼去?”
毛团儿笑了。十五阿哥这样的话,也就在他面前说得坦白。
毛团儿明白,十五阿哥说得越狠,实则就是越想念母亲,越心疼母亲从前在后宫里的际遇去。
毛团儿轻叹一声说,“老奴又何尝喜欢这家的女人?但凡有半点儿那狼性的,老奴都绝不肯替她说一个字儿去!倒是这个女孩儿啊——不但没有狼性,老奴反倒觉着,她跟咱们皇贵妃主子,是有些缘分的。”
十五阿哥眉毛倏扬,“谙达如何这样说?”
毛团儿也是叹了口气,心下微微一颤,“……阿哥爷可知,这位女孩儿是十月初十的生辰,且是乾隆四十一年的生人。”
年份正是在皇贵妃薨逝一年后,而日子恰是比皇贵妃主子都晚了个“一”。
十五阿哥怔住,定定望了毛团儿半晌。
“竟这般巧么?”颙琰幽幽垂下眼帘去,“那便叫她进宫来瞧瞧吧。”
他自己是乾隆二十五年生人,那女孩儿是乾隆四十一年生人,这般算来,那女孩儿也正巧比他小了十六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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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孩儿进宫之日,十五阿哥先忙完了正事,特地晚了半日,才赴翊坤宫去。
翊坤宫里住着他的外甥女和妹子,他虽说是成年皇子,但是来这儿看望这两位的理由倒是充分。
容妃知道十五阿哥来是为了什么,便含笑道,“德雅刚刚跟十公主打秋千,这会子玩儿累了,刚歇下。小十五你不妨到廊下窗前来望一眼?”
颙琰点头,走到廊下,将身形隐在窗扇后头,悄然向那敞开的窗子里看。
隔着窗纱,只见德雅已经在炕上睡熟了。
就在炕边儿,有个小女孩儿娴静地立着,耐心地替德雅扇着扇子……
实则那殿内没人,就算那女孩儿不替德雅扇扇子,也没人看见。可她就是自动自发地照顾起德雅来,且她面上、眼底流露出那般安静柔婉的神情,叫人心下不由得一静。
颙琰不由得与容妃对了个眼神儿,抬步离开廊下,离远了才低声说,“儿子想问那女孩儿几句话,还求容妃额娘成全。”
容妃含笑点头,“自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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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妃叫人去唤了那女孩儿来,颙琰在偏殿问话。
结果小女孩儿终究是刚进宫,初见皇子,这便闹了笑话儿去。
小女孩儿进内,只见一位成年男子侧身而坐。因殿内有些暗,她是从外头亮光地儿进来,这便一时看不清颙琰的长相,只能看清一个侧影。
小女孩儿猜测,能在这皇宫内廷自由行走的人,便也只有那一种人了。
故此她张口就喊,“谙达好~”
颙琰正在看书,被这一叫,好悬没气息倒灌,将他自己给呛着。
“谙达?你说我是太监?”颙琰霍地回头,睁圆了眼望住小女孩儿,竟是都气出冷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