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
十五阿哥……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的夸赞来得叫她毫无防备,她甚至不知从何说起,知道理应谢恩,可又不知该因何事而论。
她便只好惶恐地又要行礼。
他却笑了,又伸手捞住她去。
对,“捞住”,就是“捞住”。她真是太小了,在他面前,就像一片叶、一条鱼,而他就坐在水岸,只要他想,都不需要鱼钩,只需伸手这样一捞,她就无处遁形了。
“好了,别谢恩了,此处又没有旁人,哪儿来的那么多虚礼?”
他的眼深浓如夜色,凑近了凝视着她的眼睛,“……还有,不许怕我。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记住了没有?”
她就像柔弱的小兔子,她这样看他,他就觉着自己变成了什么大怪兽。
尽管……他知道自己未存善念,对她;可是他也不希望她怕他呀。
廿廿小心地垂下眼帘去。
她的睫毛好长,漆黑卷翘,偏有几点雪花淘气,飞身而来,扑落在其上。
她眼帘轻颤,那几点雪沫子就也跟着在上头蹦跳。
他的心跳得异样,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将那几点雪沫子给弹走。
他不知怎地,要极深极深地吸一大口气,才松开手去,“……好了,快进去吧。”
她还是小啊,完全不知道如何应付此时的情形。他方才那样,又叫她害怕了吧?况且天冷,她一张小脸儿已经白到快没有血色了呢。
他太急了,真是,怎可如此~~
怨只怨,额涅派她来得太早;而皇阿玛又冥冥之中与额涅太过心意相通,这便这样早就将她选入宫来。
旁的女孩儿,最早也要十三岁入宫,而她,进宫之时还不满七周岁。
真是,对他来说,真是生生的煎熬。
他便又深吸一口气,垂首,凝眸于她。
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皇子,这一刻尚且觉着煎熬,那她呢,这样小的一个女孩子,又该有多少的迷惘、惶恐和不安去?
真是的,是他不该。
他便笑了,忽地伸手,在她鼻梁上轻刮了一记。
她又慌乱了一下,他便笑,解释道,“有雪……”
对于小女孩儿来说,仿佛这个理由还是可以接受的,她便显然仿佛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奴才谢十五阿哥。”
他翘了翘脚尖儿,含笑道,“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些话呢……能听得懂的,便记着,放在心里。我却不用你回我什么,只消你记着就好了。”
“至于你听不懂的那些……嗯,就忘了吧,只当我没说过,也省得扰着你心烦了去。”
她又有一点子慌,抬眸望他。
他便笑,“别担心,是我叫你忘了的。就算你忘了,我也不生你的气就是。”
他又换另外一只脚翘了翘脚尖,“……反正,以后我还会再跟你说的。你忘了也不要紧,等你长大了,我再告诉你呗!”
或许是从未想到过这样一位年长的皇子,竟然也会在雪地里翘脚尖的孩子气;又或者,她是听他说不怪罪,这才心下松了一口气的缘故吧——总之,她忍不住笑了。
梨涡轻绽。
晨光也随之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