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贿不违法,则临监赃罪也难论处,只能判罚更轻,并且科举乃国之根基,此案若不重罚后患无穷。圣上几经思索,最终以‘受财枉法’定罪,按照砦禾收受了百两金砖且包庇科举舞弊官员其行恶劣,判株连五族。
证据确凿,少卿砦禾再未有辩解,只在处决前一晚于狱中见了砦家二子,大郎砦温阳年仅十三,二郎砦温言虚足七岁。
砦温言看着父亲神色凝重地给大哥交代着什么,说完后重重抱了抱大哥和他。
看着父亲一瞬间苍老的面容,看着大哥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他知道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叔伯……还有他,明日后就是荒野的尸骸。早慧的砦温言看清了死亡的苦痛,但还是因为年幼,没有看出父亲那晚眼神中除了诀别还有希冀。
那一夜睡了好久好久,囹圄里家人的哀嚎仿佛一场极长的噩梦,再次醒来,砦温言没有如愿看到总在他早间睡梦时跑来恶作剧的大哥,没有看到总是笑盈盈看着两个小郎君玩闹的丫鬟们,入眼的是颠簸的车顶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醒了?这假死药还真持久,你竟从县京睡到了朔方郡。”男子用布擦拭着手中的大刀,昵了砦温言一眼。
那张脸即使现在想起,砦温言依然会冒冷汗,那是怎样一张脸呢?大抵只能用破败不堪来形容了。抚着涨疼的脑袋,砦温言忍着害怕,厉声质问:
“你是何人!我怎会在此?我父亲呢?哥哥呢?”
男子嘿然一笑,“小小年纪倒是胆大,见我竟不变色,那我就好心告诉你吧,你呀,全家都已经死了哦,你爹用了砦家最后一点资本赎了你一命,不过可真是狠心啊,你哥哥姐姐可是死的凄惨呢。”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嘴上示意想要问话的砦温言保持安静,继续说道:“我呢,会将你送至朔方金川城外,你可要聪明一点哦,记得砦温言已经是个死人了,改名换姓混进朔方军营里吧,混出个模样才好替你全家报仇呀,桀桀桀。”
“仇人?”砦温言因全族惨死而泪流满面的脸上带着迷茫。
“桀桀桀,真是可怜呐,株连五族竟不知仇人是谁,罢了罢了,今日心情好,不妨告诉你个蠢货,你的仇人,就是萧太师,是他让你父亲的罪名加重乃至株连的哦~桀桀桀。”
那阴森的笑声和着深深的恶意在年幼的砦温言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在朔方金川漂泊乞讨的那些日子,这颗种子愈发迅速地萌芽成长,砦温言恨透了萧太师,恨透了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这深刻的恨意甚至超越了对死去家人的想念,直到他遇到了宛如精灵的少女,祁采采。
但从今往后那个流落边关,商贾出生的石二郎就殁在采采花轿离去的烟尘间罢,就埋在朔方与采采相伴的回忆里罢,剩下的只有为了报灭门大仇挣扎求活的砦温言,砦家二郎,砦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