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不只有言咒。
他就像是深海中的豪猪鱼,看似与人无害,但当你要吞下他时,那些柔顺的皮鳞便会变成无数的尖刺,扎得你满口是血。
“我知道你没说实话,至少没有全说实话。”言先生那空洞无底的黑眸像是能看穿人心:“而这样的直接结果,是我被折腾得狼狈不堪。所以现在我很不爽,如果你再不说实话,我只要回那替你驱鬼所花掉的三年,你的事我也不再插手,就算我自己倒霉认栽,你看如何?”
他不是当真想退出,他只是想加码。林晴当然不会猜不到言先生的小算盘,不过看他的表情,言先生也并没有掩饰自己“坐地起价”的意图。
林晴不可能让言先生就这样抽身离去,在这一点上,这一大一小两个聪明脑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好吧,你想知道,我就全告诉你,老大!”林晴的妥协,算是为这段争执画上了一个小小的据点。
同时,也为林晴自己的故事,起了一个头。
我们通常提到阴阳眼时,其实都是和另外一个词联系在一起的,那就是“通灵”。
在那些故事里,拥有阴阳眼的人可以和鬼魂们交谈。如果运气不错的话,还会勾搭上几个艳鬼,随手翻一翻《聊斋》,你就会看到有多少书生是莫名其妙地见到了鬼,接着莫名其妙地和他们翻云覆雨,最后漂亮的鬼美眉们居然还因为“吸了足够的阳气”而还阳,和主角们幸福地生活下去。虽然有一定概率会招惹麻烦,不过大体而言,可以看到鬼的“阴阳眼”似乎还是好处多多。
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或许林晴的故事会告诉我们一些信息。
“你知道的,我有阴阳眼。”
“不过你或许不知道,我的父亲生前也有阴阳眼,我的爷爷也有……事实上,就当初我父亲告诉我的,我们家的男人似乎都有阴阳眼,都能看到那些……那些东西。”
“所以,我们家的男人,似乎也没有几个能活过四十岁的。”
“你问为什么?因为我们怕鬼啊!”
“怎么,难道就因为我们能看到它们,看到飞在空中的头颅,看到嘴裂到耳朵根的笑容,看到没手没脚、似人非人的怪物,我们就应该对这些习以为常?我们就不该感到害怕?”
“我们害怕,因为我们只能看见它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它们就在我们的身旁,甚至就在我们的身上。我们却既碰不到,也摸不着。”
“我虽然没和父亲怎么聊过这个话题,但我从第一次学会‘开眼’的时候开始,我就在害怕,不停地害怕。”
“你说什么?闭上眼,当作看不到他们不就得了?”
“我不知道您是怎样做到的,但明知道它们的存在,明知道它们随时可能危害到自己,甚至让自己丧命,你怎么会忍得住不去看?”
“我只是一个孩子,我害怕看到它们,但我更害怕看不到它们,我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所以,当两年前我回到家,看到我父亲吊死在房梁上时,我并不惊讶。”
“我不惊讶,不害怕,没有任何的感觉。”
“我看着他吊在那里,心里看见的却不是死尸,而是自己的未来。”
“一个平静的未来,不用再去害怕和担心的未来。”
“但当我第二天早上再看见‘他’时,我却怕了。”
“因为‘他’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