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教下一任掌教,众人不得争论。赵师兄,你上前听训吧。”赵志敬得意洋洋,跨步上前,躬身行礼。王志坦和宋德方还待说话,李志常一拉两人袍袖,使个眼色。两人素知他处事稳当,必是别有所见,于是不再争议。
李志常低声道:“尹师兄定是受了赵志敬的挟持,无力与抗。咱们须得暗中查明赵志敬的奸谋,再抖将出来。现下尹师兄已有此言,若再争辩,反而显得咱们理亏了。”王宋二人点头称是,便随着众人参与交接掌教的典仪。
接任典仪行毕,赵志敬居中一站,命自己的嫡传弟子守在身旁,说道:“有请蒙古大汗陛下的天使。”这“天使”两字一出口,王志坦忍不住又要喝骂,李志常忙使眼色止住。过不多时,四名知宾道人引着蒙古贵官和萧遥走进殿来。赵志敬忙抢到殿前相迎,笑道:“请进,请进!”
那蒙古贵官等候良久,心中早已不快,只是萧遥在旁,不便作,这时又见尹志平并不出迎,脸色更是难看。一名知宾的道人知他心意,说道:“本教掌教之位,自此刻起由这位赵真人接任。”
贵官一怔,转恼为喜,笑道:“原来如此,恭喜恭喜!”说着拱手为礼。萧遥心中暗叹一声:“终究还是有此一节!”站在他身后两步之处,脸上始终不显喜怒之色。
赵志敬侧着身子引那贵官来到大殿,说道:“请大人宣示圣旨。”
那贵官微微一笑,心想:“原该由你这般人来掌教才像样子。”当即取出圣旨,双手展开。
赵志敬跪倒在地,只听那贵官读道:“敕封全真教掌教为……”李志常、王志坦等见赵志敬公然领受蒙古大汗敕封,相互使个眼色,刷刷几声,寒光闪动,各人从道袍底下取出长剑。王志坦和宋德方快步抢上,手腕抖处,两柄长剑的剑尖已指住赵志敬的背心。李志常朗声喝道:“本教以忠义创教,决不投降蒙古。赵志敬背祖灭宗,天人共弃,不能再任掌教。”
另外四名大弟子各挺长剑,转眼间便将萧遥和那贵官围住。这一下变故来得突然之极,赵志敬虽然早知李志常等心中不服,但想掌教的威权极大,自来无人敢抗,自己既得出任此位,便是本教最高领,所下法旨,即令五位师长也不能贸然反对,万料不到对方竟敢对掌教动武。这时他背心要害给两剑指住了,又惊又怒,却并不畏惧,大声道:“大胆狂徒,竟敢犯上作乱吗?”
王志坦喝道:“奸贼!敢动一动,便教你身上多两个透明窟窿。”赵志敬的武功原在王宋二人之上,但此时出其不意,俯伏在地时给人制住,已全然处于下风。他事先布置了十余名亲信在旁护卫,道袍之中也暗藏兵刃,但李志常、王志坦等都是丘处机的亲传弟子,平素在教中颇有威望,突然一齐出手,赵志敬的心腹大都不敢动弹。有几人想取兵刃,均是一伸臂便给人点了穴道。
李志常向那贵官和萧遥道:“蒙古与大宋已成敌国,我们大宋子民,岂能受蒙古的封号?两位请回,他日疆场相见,再与两位周旋。”这几句话一出,殿上群道中有许多当即大声喝采。
那贵官白刃当前,毫无惧色,冷笑道:“各位今日轻举妄动,不识好歹,全真教大好基业,眼见毁于一旦,可惜啊可惜。”
李志常道:“神州河山都已残破难全,我们区区一个教门又何足道?阁下再不快走,倘若有人无礼,小道可未必约束得住。”
直到此时,萧遥才开口道:“神州河山与黎民众生相比,不知孰轻孰重?”
李志常见萧遥一直默默地站在那蒙古贵官身边,以为他只是一个随从,便没有多加留意。此时听萧遥忽然开口,当即反唇相驳道:“国破家亡,没有神州河山,又哪来的黎民众生?”
萧遥道:“非也。家国天下,没有家又何来的国?天下大势本就暗藏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你们修身悟道的出家人置身方外,应该明白这一点,也更应该明白这天下说到底,终归也只是帝皇的天下,而非人民的天下。如今的大宋朝堂腐朽,政局黑暗,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民不聊生,而你们对此置若罔闻,只知一味地维护如此的朝廷,说到底,不过是狭隘的民族之见,觉得蒙古乃是异族罢了。若是如今中原义军四起,恐怕你们就不会如此了吧?”说到这里,萧遥陡然大声道:“正是有了你们这样的人,才会眼睁睁地看着人民于水火之中苦苦挣扎,说起来是忠君爱国的侠义之举,实则是误势殃民的愚昧之见。此番大汗敕封你们,乃是顺应天道,昭民为益的举动,你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反而还摆出如此阵仗。”说着,轻蔑地扫视了一眼面前的如林长剑,继续道:“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所谓的‘修道高士’,原来徒有其名,看来当年成吉思汗也是受了蒙蔽而已。既然如此,这敕封自然也就出之无名了。也罢,咱们走。”说完,领着那贵官转身便欲离开。李志常不意萧遥竟有如此真知灼见,一时间哑口无言。而全真诸道中一个俏丽的身影闻言,也是心头一震,思绪久久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