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我儿,可好些了?是为娘不好,都怪我为娘,要是十三年前.....”
“夫人!”身边的一位穿着翠色柿蒂纹春裳的老妇道:“夫人,七少爷吉人自有天佑,您莫要忧心了,先头好几个大夫也说了七少爷只是溺水过度,加之身子虚寒,这才昏迷了三日之久,待好生调养几日,便无大碍。”她给沈氏猛使了几个眼色。
沈氏最不却的就是银子,别说是燕京最有名望的大夫,就是天山雪莲此等稀罕物,她也能不稀千金的弄来给洛青城服用。
洛青城彻底睁开眼来,原主的记忆渐渐涌入脑海,毋庸置疑,这具身子是女儿身,却偏生自小被当做男儿来养了。
说起床榻边这位貌美如花的便宜娘亲,洛青城粉白的唇不受控制的抽了两下,有这样一位母亲,也难怪原主会‘意外’坠桥溺水了。
沈碧霞,是国公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本家乃江南苏州首富沈家。而镇国公府满门忠烈,家中子嗣世代从武,在大魏荣宠百年未衰,如今的镇国公是洛老太爷的嫡长子,因洛老太爷驾鹤西去而顺理成章承袭了爵位,镇国公洛景航幼承庭训,自是对商贾之流颇为贬低,要不是沈家老爷子当年对洛老太爷有救命之恩,从而两家定了姻亲,洛景航断不会娶了沈碧霞为正妻。
而国公府上的庶长子洛青云便是出自洛景航青梅竹马的表妹,傅氏。
傅氏自懵懂起便与洛景航情投意合,怎奈罗老太爷一意孤行,逼着洛景航娶了沈家之女,那傅氏却早与其珠胎暗结,只能抬为贵妾,在沈氏入门的第一年就生了洛青云,没过几年又生下庶五子,傅氏与国公爷举案齐眉,可谓情义颇深。
不受夫君待见的沈氏就没那么幸运了,接连生了三个嫡女之后,终于耐不住,将第四个女儿谎称为男婴,这才免得傅氏被抬成了平妻。
洛景航之所以不喜七少爷,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其母沈氏不受宠,二来则是这位七少爷长的太秀美,比燕京寻常家人的千金还要俏丽婉约,这让武将之家实为尴尬。
要不是有老夫人一直压着国公爷,大房正室的日子会更难过。
小丫鬟撩了锦布纱幔进来,小声的恭敬道:“大夫人,大公子在外头候着,说是来看七少爷的。”
大公子?
洛青城脑中急速转了几个弯,搜寻着一切关于这位庶兄的大小诸事。
洛青云比她年长四岁,虽为庶出,却因其母备受国公爷宠爱,院中用度皆以嫡出的标准来行事,且年纪轻轻,武功和学识上的造诣皆了得,长的是玉树临风,风雅无双,才色双绝,名满燕京,上门说亲的媒人早就踏破了洛家大门,不少名门贵女为了见他一面,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洛青云面上笑容儒雅温和,实则是个极为城府阴厉之人,三日前洛青城落水之前,眼睁睁看着他立在断桥上,负手而立,一派闲散悠然,等着看她好戏的样子.....
思及此,洛青城胸口一阵窝火,许是来自原主自身的意识还在作祟,家中兄长见死不救,不论是谁都不能咽下这口气。
他许是....一心就盼着她这个‘嫡子’早日登天吧?也好给他让路,嫡子一故,爵位就只能由他这样的各方面出类拔萃的庶长子来继承了。
沈氏一脸温怒:“让他走!还有脸过来猫哭耗子假慈悲!跟他那个娘一样的没脸没皮!”她一语毕,涂着玉兰花汁的玉手狠狠平复几下傲挺的胸脯,像是气的不轻。
洛青城几乎用了所有力气,伸手抓了抓沈氏的衣角:“母亲,让大哥进来吧。”
他既然做戏,那么她也不能怯场呀?
沈氏此刻恨不得将傅氏和洛青云千刀万剐了,哪里会让他进来?
“我儿啊,你是不是烧还没退尽呢?他那样的狼子野心,你还将他当作兄长了不成?”沈氏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所谓胸大无脑,大抵就是说她这样的了。
洛青城为自己今后的前程默哀了几息,再度使出了全力,这三日内虽说服用了不少名贵汤药,却是颗粒未尽,眼下说出每一个字都是用了生命在说话:“母亲...您就听了儿子这次吧。”
她几乎哀求了,声线越发低迷,也不知怎地,眼角渐渐润湿,她不是悲切所致,完全是被身边人的智商给急的。
洛青云既然能登门探望,在旁人看来便是他这个做兄长的有心了,可沈氏拒绝他的来访,又是几个意思?旁人会如何去看?单是老太太那边就上不了台面了。
沈氏一见洛青城委屈的小模样,当即心软了下来,她也才十三,本是该捧在手里娇惯着养大的女娃儿,现在却背负这嫡子身份,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说,还得提防妾室的迫害!
“母亲...儿子求您了,就让大哥进来....”洛青城再接再厉,眼看着沈氏动容了,便是有机会了。
沈氏叹了口气,娇好的容色,怒意仍在,复而又给洛青城喂了几口老山参汤之后,终于松了口:“你要见那庶子也成,为娘就不留下的,眼不见为净!”
洛青城再度为自己默哀几息:“.......”这个便宜娘看不出来洛青云是借机发挥么?
也罢,既然她来了,占据了这具身体,就让她来接招吧。
洛青云风度款款的走进时,洛青城让身边大丫鬟枝芯扶着她靠在了墨蓝色大迎枕上,枝芯不由得多看了七少爷一眼,总觉得少爷哪里不太一样了,不过虽说是昏迷了三日,这张娇俏迷惑众生的脸还是犹为精致,倒是因为病容,平添了几分楚楚可人之态。
只是....偏生是个男子,若是女儿身,颜色定在大夫人之上。
“大哥。”洛青城率先开口,声线惨淡。
洛青云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峰,不过那份惊讶在一瞬间便不可复见,他在床榻边落座,从菱花窗棂斜射入的光线斜斜的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的肤色与她的不同,是那种日光晒过之后的麦色,非一般陌上公子,却是独到的俊朗高大。
大哥?
七弟何时这般亲切的唤过自己?
还是因为太削弱了,没有力气同他执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