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头:“有何事?”
“有几句话要与丁典事商议。”叶畅说得很委婉。
“某行事光明正大,并无何事不可为人所知。”丁典事故执地道:“叶录事有话,便当着大伙面说”
叶畅唯有苦笑。
不作死便不会死,这个丁典事若是稍有退让之心,就不会把面皮都丢了。
他正待开口,当众说明,被丁典事认为乃是先贤所做的《灾后应急方略问对》,乃是自己很短时间内弄出来的玩意儿,不过一看到那两千余目光麻木的灾民,他心念又是一转。
两千余灾民,数量并不多,但是,能将这些人安置得不错,这位丁典事确实还是有些能力的。
不过是意气之争,自己非要占个上风做什么?
“既是如此,那就罢了。”叶畅声音转冷,他虽然决定给丁典事留个台阶,却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冷屁股:“莫吏,陈吏”
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吏员应了一声,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你二位辛苦一些,便依着这份名簿,将我方才要的资料都统计一遍,务求准确,若能得成,明公那边,我替你们报首功。”
那两吏员笑嘻嘻应了一声是,心里却打着如何应付敷衍的主意。叶畅不追究丁典事,让他们觉得叶畅绵软,似乎不象传闻中说的那样咄咄逼人,自然就起了轻视之心。
叶畅却是在心中冷笑,他自然不怕这些人耍花活儿。
“今日早粥太稀,灾民一人一碗,怕是不得饱,让人再煮。”叶畅又吩咐道。
诸吏员的脸色顿时变了。
丁典事却是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叶录事当真英明。”
“另外,我听说如今只是上午施粥,天气转冷,一日只有一碗热粥,如何能支撑?”叶畅没有理睬他,又说道:“除上午一顿外,晚边再一顿……”
“不可,不可啊”
跟着叶畅的吏员终于忍不住,他是杨慎名亲信,被杨慎名派到身边来,一方面是给叶畅当帮手,另一方面,也是监督。现在听得叶畅这两个命令,顿时慌了。
“哦,为何不可?”叶畅歪过头去,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个,叶郎君,请借一步说话。”
“某虽不是象丁典事那般坦坦荡荡,可是公事,却无不能对人言者。”叶畅道:“你只管说就是。”
“这个……赈济的粮食有常例,若是多了,粮食不足……今日这粥,已经比往常要稠了,这还是城中有位富贵人家的公子大发善心,施舍了十石米。”那吏员吞吞吐吐地说道:“若非如此,往日的稀粥,想要立起筷子,还得有些本事。”
“若非我等兢兢业业,感动了那庞郎君,他哪里会送十石米来”丁典事冷笑着说道。
叶畅又摇了摇头:“原来如此,不必担心,某自会设法去弄米粮来,先得紧这边灾民吃饱来。让他们饿不死,不过是第一步,让他们吃饱来,乃是第二步,第三步则是让他们有能力重建家园。”
叶畅这话说得,丁典事忍不住再噗笑起来:纸上谈兵,莫过于此。
朝廷拿不出更多的粮食来,而且大唐疆域广阔,每年总有些地方发生灾荒,朝廷只能赈济一时,不可能还包办重建家园之事。
熬过最初,还不是哪来哪去,自生自灭。
“怎么,信不过我?”叶畅见那些吏员仍然站着不动,心中也有些怒了。
“叶录事,靠你一张嘴,便想变出粮食来?”丁典事道:“若是将现在的粮食用尽,接下来几日该怎么过?在没有见着粮食之前,不可能依你”
这话无礼,不过却有道理,众吏员一脸讪讪,便是与丁典事不对付的,这个时候都观望。
叶畅点了点头,知道不拿出些实际的恐怕不行了。他回头看了看洛阳城安喜门,然后指着那边道:“粮食来了。
众人吃惊地向那边望去,果然见着几辆大车从城门中出来。
丁典事有些讶然:这绝不可能,杨慎名拿不出更多的米粮来了,叶畅刚从外地过来,随从虽多,却也不曾听说他去买米。
虚张声势?
叶畅不可能如此蠢,若是虚张声势,转眼就会被揭穿来。
丁典事板着脸,和其余吏员,包括那些听得他们对话的灾民一起,向着那边望去。
只见一共是六辆大车,车后还跟着一群鲜衣怒马的富贵子弟。
李、蔡二位女郎见着这些富贵子弟,低低咦了一声,大都是在大福先寺里见过的,此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她二人到洛阳以来,隔一两日总要来此处施粥,就从未看到这些富贵子弟来过。
两双妙目一转,便又到了叶畅身上。
她二人都极聪慧,念头稍转,便知道是因为叶畅。想必昨天在牡丹楼上的那顿酒席,叶畅与这些富贵子弟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他们今日送了粮食来。
“叶十一,叶十一”
大车停在了粥棚前,然后便听得有人叫起来,叶畅拱手弯腰:“各位兄弟,叶某承情了。”
“好说,这也不是你叶十一一人之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昨日所说之语,十分有道理。某此次送了十石米来,叶十一,你先用着吧。”
“某也是十石……”
来的有六位,个个都带了米来,少的是八石,多的是十五石,总共加起来,足足六十二石米。叶畅招呼诸人完毕,然后回头来对着诸吏员道:“如今有米了,还不去煮粥?”
诸吏员一声不吭,开始动了起来,那两个原本准备偷奸耍猾的,动作比谁都快。
这些吏员的目光都毒,自然知道,叶畅竟然能让洛阳城中的富贵子弟送米来,背后的力量绝对非同一般。
方才为了米粮的事情与叶畅争,还可以说是为公事,可现在再顶,那就是没有眼色了。
包括丁典事,脸上的神情虽然仍是不服,但目光中也有些讪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