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上坐下,龙颜上还荡漾着欢喜的余笑。
“父皇,儿臣有事启禀。”走到龙案前,偃墨予突然拱手说道。
看着一脸严肃的儿子,夏高龙眉抬了抬:“皇儿有何事,不妨直说。”
偃墨予抬起头,嗓音有些微沉:“父皇,儿臣虽是您亲生,但世人都知儿臣乃北原王之养子,所以在孩子未出世之际,儿臣就思量过,将长子过继给偃家,以回报当年北原王对我们母子的恩德。”
“你!”闻言,夏高不是一般的震惊,刚刚坐上龙椅,突然整个人猛的起身,一脸慈爱的笑容转瞬之间就变了个样,龙颜上染着铁青的颜色,似是不敢置信一般沉声反问道,“你再说一次?”
“儿臣欲将长子过继给偃家,已报北原王之恩德,让偃家能后继有人。”偃墨予看着他薄怒的神色连眼都没眨一下,淡定如常,说得异常坚定。
“朕不准!”夏高猛的拍了一下桌案,龙颜大怒。以前北原王趁虚而入把他的盈儿霸占了去,还霸占了他的儿子,到现在为止,儿子都还为改回姓氏,如今,居然告诉他,要把他可爱的皇孙过继给北原王做孙子。
凭什么?!
当年要不是北原王死得早,他现在指不定怎么跟他算账呢。还想要他皇孙,简直是做梦!
人都死了,竟然还来跟他抢东西,而且每次都抢他最宝贝的东西!
偃墨予收回目光,也不搭理他的低吼声。
夏高怒,而且那不是一点点的薄怒,那是相当的动怒。自己的妻儿以前在别的男人名下,那已经够让他难受了,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他都没法释怀。尽管知道他们是假夫妻,可北原王在名分上霸占了他妻儿却是不争的事实。偏偏这个事实还是当年他亲手造成的,他在痛恨自己的时候,连带着北原王也一块给痛恨进去了。
如今还想分他一个皇孙,他怎么想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朕的皇孙,别说你要过继长子,就算是次子也不行!他们是我夏氏的族孙,只能姓夏!朕可以应你万千请求,但惟独这次,没得商量!”寒沉着脸,他咬牙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说道。
偃墨予抿了抿薄唇,抬头目光淡然的看着上方气得头顶快冒烟的人:“皇上,今日臣前来并非是同您商量,而是此事已经由臣和内子决定下了,臣不过是来向皇上说一声罢了。”
“你!”夏高险些吐血,瞪着龙眼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次都是这样,但凡这儿子心中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会连他这个父皇都不认了!
“臣姓偃,乃偃家第七代嫡子,受皇上恩宠,承继父亲北原王之王位。皇上,这些乃是您当年亲自下的诏书,应该不会忘记才是。既是皇上亲口承认臣乃偃家骨血,如今臣不过是过继一名长子给偃家,难道这还有错?若是依照当年诏书所言,臣得三子女,他们都应是偃家嫡孙才是。不知道皇上以为臣说的可有道理?”
“胡闹!”夏高一张脸铁青得就跟阎王附体似地,伟岸挺拔的身躯气得一抖一抖,看着就格外骇人。可面对偃墨予说的话,他却一个反驳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当年他一时犯傻,信了邱水艳的话,让儿子继续留在偃家,为了儿子不受委屈,他在北原王被改封为承王之后,又让儿子继续了承王的王位。他很清楚,这些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所以儿子到今时今日也在心里恨着他,恨他当年没有承认他的身份,到现在为止,他依然冠着偃姓不愿改回来。
而今,他不愿承认自己姓夏就算了,还打算把他的宝贝孙子给拐去偃家……
这样的事他怎么能接受?
突然的,夏高只觉得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身子莫名的摇晃了一下——
“皇上!”一旁德全见状,赶紧跑出去将他给搀扶住。
“父皇!”偃墨予心中骇然,第一时间也冲了过去将他另一侧手臂扶住。
“滚开!”夏高猛然间咆哮起来,并一把将身边儿子推开,指着书房大门,他铁青着脸咆哮道,“给朕出去!朕不想再看到你!朕没有你这般不孝的儿子!”
垂眸,偃墨予掩饰掉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色,什么话都没说,他顺从的转身走了出去——
“……?!”德全看得心里狂抓急。张嘴想将人唤住,可一看夏高的脸色,他顿时又不敢出声了。
他很清楚,皇上是恼羞成怒才这样的。这么多年了,皇上在想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上心中有恨,可是却从来没恨过北原王和盈主子,否则也不会将他们两人同时放在卢云山的石洞里,因为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是他自己当年将心爱的女人推出去的,他无力去怪责任何人,哪怕盈主子最后转嫁给北原王,皇上都没有对她恨过,要不然这些年,皇上何以对承王如此偏爱?
这些年,皇上唯一恨过的人只有他自己罢了。如今承王当着皇上的面将皇上心底的伤疤揭开,他能不气吗?
扶着夏高坐下,德全一边替他顺着气,一边小心谨慎的安慰道:“皇上,您消消气,可不能把自个儿身子给气坏了。”
夏高满眼喷着火:“你让朕如何不气?”他抬手指着书房大门,“你看看,他就是故意来气朕的!朕当年是做错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朕还亏欠了他不成?他现在居然还想把朕的皇孙给送人,你让朕如何能消气?”
德全皱着眉头,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说道:“皇上,您也知道承王的性子向来就不喜欢受人管束,您犯不着跟承王生如此大的气。依奴才看啊,这事还不能同承王起争执。”
夏高瞪他,怒道:“不跟他起争执,难道让他把朕的皇孙都送人?”
德全摇头,赶紧回道:“皇上,恕奴才多言。依奴才愚见,若想让承王收回过继的心思,这事还得让承王妃帮忙才行。”
夏高蹙眉:“承王妃?”
德全点头:“是啊,皇上,您又不是不知道,承王最在乎的就是承王妃了。依奴才看,只要让承王妃去说服承王,想必承王应该能打消过继的心思。当今世上,除了承王妃,想必没人能过问得了承王了。”
闻言,夏高半眯着眼眸,眸中的怒火渐渐的掩饰下去,变得幽深起来。他紧紧的抿着唇,不再说话了。
原本今日召见几个皇孙进宫,是准备为几个皇孙赐名的,没想到到后头因为父子俩的吵架,让他拟好的诏书都来不及颁出。
更让夏高气得牙痒痒的是,自己发这么大的脾气,那惹了他的儿子竟不声不响的将他可爱的皇孙给带离了宫回府去了。
他都还未看过瘾呢!
得知偃墨予带着孩子出宫后,夏高气不可遏,心里不知道暗骂了多少遍——该死的东西,平日里怎么不见他如此听话?他就骂了一声滚,竟当真丢下他不管不顾的走了!
今日的奉德王还算比较得意,夏高为其子赐名夏之衡,赐封蜀中王。对于儿子还未满月就获此殊荣,夏礼珣表示心情格外美丽。毕竟承王今日进宫,可是什么都没捞到。
承王府
偃墨予带着孩子回府之后,就吩咐奶娘将三个孩子带下去,而他则是直接回了寝房。
见他早早的回来,白心染还有些诧异。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难道皇上不喜欢他们的孩子,所以早早的打发他们了?
今日一早,皇上派人来宣他们的宝贝们进宫,本来她都不想同意的,毕竟孩子才出生几日,那能随便出去。
可他说没事,不会让三个宝贝见光吹凉的,所以她才同意让他带着宝贝们前去宫中。只是这一去一回是不是太快了?
偃墨予淡淡的勾了勾薄唇,半开玩笑的说道:“宫中无趣,为夫放心不下你,所以想着早些回来陪你罢了。”
白心染故意擦了擦手膀子,顺便白了他一眼:“你少肉麻了。”
从床上坐起身子,想到什么,她突然问道:“墨予,皇上有没有说取名字的事?他要是不管这事,我就自己给宝贝们取名了。”
偃墨予眸色微微闪了闪,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笑道:“此事不急,皇上此刻怕是也在为赐名苦恼,毕竟一下三个,总得认真斟酌才是。”
闻言,白心染点了点头:“好吧,既然这样,那就再等等吧。”
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让别人来给她的孩子取名,就算是亲爷爷又如何,她照样不放心。要是取的名字难听死了,那怎么办?
偏偏皇上非要把这事揽过去,而她还什么意见都不敢有,毕竟君主赐名,那是孩子的殊荣,她要是拒绝了,那就是不知好歹、藐视皇上了。
翌日
偃墨予照常天不亮就起了床上朝去了。白心染睡到天亮,在血影服侍下洗漱完后,喝了补身的鸡汤又用过早膳。把自己收拾妥当之后,她让血影去唤奶娘,将三个孩子抱到了她房中。
就在孩子们被奶娘刚抱进屋,她还来不及去抱孩子之时,殷杜匆匆来报,说萧皇后出宫驾临承王府探望她来了。
白心染诧异的收回手,很是惊讶和不解,但还是让殷杜去将人请进来。
她刚生产完,自然不可能随便往外跑,总不至于你一个皇后来了,她就得大老远的出去迎接吧?要是这样的话,就算她客气,她家墨予想必也不会客气。
没多久,萧皇后尊贵的身影出现在白心染的寝房之中。
而此刻的白心染已经让人抱走了孩子,她自个儿躺回了床上,一脸恹恹无力的,似是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染儿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她虚弱的说着话,佯装使力想从床上爬起来参拜。
见状,萧皇后赶紧上前,亲自将她肩膀按住,紧张的说道:“承王妃不须如此多礼,你身子还虚着,这些礼数就暂且免了吧。今日本宫前来,只是来看望你和孩子的,你就不必对本宫客气了。”
今日的萧皇后,一如白心染之前见过的那样,低调中透着奢华,高贵中透着淡雅随和,很随意,也很温柔。
白心染受宠若惊般的对她笑了笑,只不过笑容显得虚弱无力。
“染儿谢过娘娘。”她也没客气,道过谢之后在萧皇后的搀扶下缓慢而吃力的重新躺回了被窝。
“依本宫看,承王妃身子可是虚得紧,可有让御医来看过?如你这般,不知道要到何时身子才能复原?”萧皇后一脸的关切。
白心染心里吐舌头。特么,你这么一尊大佛突然跑来,她要是不装装样子,又怎么能减少你们的防备心?
弱弱的扯出一抹笑,她回道:“谢娘娘关心,王爷早就让御医替染儿诊断过了,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身子太虚了……咳咳咳……这不,都好几日了,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可苦闷死了。”
萧皇后很随意的坐在了床边,并将她带来的宫女谴退了出去,随后看着白心染笑道:“你一下生了三个孩子,身子肯定比常人要虚弱,不过只要好生调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复原了。本宫今日出来,正好给你带了些补身的东西,希望对你的身子有所帮助。”
“娘娘真是有心了,染儿真是感激不尽。”白心染继续虚弱着笑着。
萧皇后伸出手,体贴的给她掖了掖被子,温柔的说道:“这是本宫该做的,你也就别这么见外了。皇上担心着你的身子,因不便出宫前来探望你,所以就让本宫代为前来。都是一家人,以后就莫要这般客气了。”
闻言,白心染暗地里抽了抽嘴角。“……?!”
其实她现在最想说的是,大姐,别这么自来熟行不?你这后妈还是该拿出点后妈的样子,后妈搞得就跟亲妈似地,不觉得委屈吗?
一时间,白心染不知道该怎么交谈了。人家也说了是来看她和孩子的,她也就不用问对方的来意了。而且该谢过的话她也说了,实在不知道还能跟这位久居深宫而此刻突然跑出来的皇后娘娘说些什么。
好在她表现的很虚弱,尽管场面有些冷场,但也不显得太尴尬和突兀。
毕竟要她一个‘要死不活’的人陪人说说笑笑不停,那就不是前来示好的了。
萧皇后似乎也知道这些,所以也没勉强白心染开口。
只是见白心染闭着眼,似乎随时都能睡过去的样子,她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承王妃,不知道有一件事你听说了没有?”
白心染掀了掀眼皮,那眼皮像是很沉重似地,让她掀了好几下才睁开眼。“不知娘娘说的是何事?”
她现在还真希望自己睡过去好一些,因为面对这个女人,她实在没心情应酬。更何况,她的妹妹萧云死在了美人庄,虽说不是美人庄的人将她弄死的,但萧云的死的确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尽管知道萧皇后不可能知道事情真相,可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去幻想,这萧皇后亲自从宫里出来,莫不是为了妹妹前来报仇的吧?
萧皇后温柔的笑着,似随意的问道:“听说承王要将长子过继给偃家冠上偃家的姓氏,可是真的?”
闻言,白心染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王爷是有此意。”
萧皇后突然叹了口气,说了两个字:“难怪……”
白心染蹙眉,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敢问娘娘,可是有何问题?”
都说无事不等三宝殿,她压根就不相信这位正宫娘娘是专程为了看她和孩子的。
萧皇后拧起了秀眉,美目中突然就盛满了忧愁:“染儿,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昨儿个承王进宫,向皇上说起要过继长子给偃家的事,皇上当即龙颜大怒,听说他们父子俩还大吵上了。承王离开后,皇上就病了,而且还一直不肯进食,御医说他这是气急攻心、郁结成疾。不得已,我只好出宫前来见你,想让你帮忙劝劝承王,让承王去向皇上服个软,皇上毕竟是皇上,是我们蜀夏国支柱,可如今不吃不喝也不听人劝慰,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白心染一时有些懵。
就过继一个孩子而已,没必要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吧?
那过继的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这当娘的都没说什么,他一个爷爷而已,有这么小家子气?
而且……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吃不喝,这会不会太幼稚了?
上一次皇上就演了一场苦肉戏,这一次还演?他老就不觉得很丢人吗?
“咳咳咳……”她故意的用力咳嗽,来表示自己的惊讶和担心,“娘娘,皇上、皇上他没事吧?”
其实萧皇后说那父子俩吵架,她还是有些相信的,毕竟昨日她就觉得她家墨予有些不大一样,但若是说皇上闹绝食来逼她家墨予服软,她就觉得这有些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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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谢谢妞们的贺礼,满月酒记得早点到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