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刺神

损劫，来临！

    “第六损，需要抗衡厄兽之火，第七损，莫非要抗衡这万千战车、蛮修...”

    宁凡暗暗计较，忽然目光一凛，却见那巨人好似不经意地抬起了右手。

    明明只是极为随意的举动，但其拳骨移动的轨迹，竟轻易划破了天地，更使得天地在这一个瞬间，彻底陷入黑夜，好似要湮灭在这黑夜之中一般。

    没有任何征兆可寻，在这无尽的黑夜中，宁凡体内生机开始疯狂湮灭，继而就连肉身、元神，都有了湮灭的趋势。

    “吾为七代蛮神塔古...遗留山海之影...古今不灭...”那巨人神情木然地开口道。

    “吾以骨为山...以血为海...以掌为道...以道为湮流...”

    那巨人木然诵着古老的话语，抬起的右手，五指成握，朝着下方的湖水轻描淡写般一抓。

    这一抓，看似轻描淡写，无声无息，但却在一瞬间，使得整个天地，化作了一条黑色长河。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宁凡看不到眼珠怪，看不到山谷废墟，看不到湖水，看不到那万千战车与蛮修。

    他只能看到不断站在黑色长河上的自己，以及傲立在夜空上的古老巨人。

    他的身体不断朝着长河沉没，他的道，好似要彻底溶化在这长河之中！

    不只是体内生机，就连他的修为，他的道，他的意志，都要沉沦在这长河之内！

    无法抗拒，无法战胜这黑色长河！

    只能沉没，只能沦陷，就算是仙王，也是必死，就算是仙帝，也难有反抗之力。

    “呃，此子还真是好运气，他这第七损，竟然遇到了七代蛮神的山海之影...普通少司蛮，可很少有人能遇到蛮神掌劫的...真不知道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了。他这第七损，可比普通人还难渡...”

    “三息吧，三息之内，若他开口，我必救他。”眼珠怪神色凝重地说道。

    蛮神，是古蛮界最高统治者的称呼，同一个时代，只会有一名蛮神在位。

    蛮神不一定是蛮族最强者，然而权利却是滔天。

    当然，这并不是说蛮神就不厉害了。至少七代蛮神塔古，就不是什么弱者，生前虽非圣人，却也几乎无敌于第二步了。

    塔古纵横一生，最厉害的神通，名为‘道若湮流’。全盛之时曾凭借这一神通，杀过不少仙帝。

    仙帝难杀，元神有帝气护体，但此术却强大到足以杀戮仙帝。

    宁凡此刻需要面对的，便是那道若湮流之术。

    下沉，不断的下沉！

    才一息过去，宁凡便感觉到自己沉入这黑色长河千丈不止，踏入修真路后，明明早就可以胎息，但沉沦在这长河中，却第一次有了窒息一般的感觉。

    他的生机，在这长河之中疯狂消融，到了第二息，体内的生机已失去了一大半。

    第三息，其体内生机几乎消耗殆尽，离死不远。

    他的身体空前虚弱，好似一身法力，都溶在了这长河里，提不起半分力气。

    渐渐的，他不再下沉，而是在河水之中有了立足点。他所站立的地方，是一座石桥，那是他亲手造出的执道真桥。

    那真桥，正一点点崩溃在这长河河水之内，若真桥崩，则道毁，则人亡！

    他的眼前，更是不断幻化出往昔的记忆，一幕幕，有七梅的雪，有越国的雨，有无尽海的修真血海...

    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一刻有了消散的趋势，越来越模糊，好似要葬送在这长河一般。

    此术，名为道若湮流。

    此术，可灭人道行，灭人性命，更可灭人回忆，灭掉敌人留存在这世间的一切。

    让一切不可磨灭的事物，若湮流，若消散，永葬长河...

    宁凡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他的记忆，好似被什么力量生生掏空，渐渐地，他忘了父母的音容，忘了老魔菊花一般的笑脸，忘了七梅的雪，渐渐地，他甚至快要想不起纸鹤的容貌。

    纸鹤是谁，七梅是哪里...

    我，是谁...

    “三息了，再不出手，此子就真要困死在湮流术之中了，连仙帝都能困死的神通，此子怎么可能破掉，他才什么修为。”

    “可惜，可惜，他似乎已经发不出声音向我求救，只能我主动救他了。亏了...”

    白白失去一次让面瘫求饶的机会，能不亏么。

    眼珠怪不满地嘀咕着，正欲催动欺天阵法，忽然目光一惊。

    却见笼罩天地的夜色，忽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好似一道明亮的裂缝，生生从黑夜撕开。

    那亮光只出现了一霎，很快便又被黑夜吞噬了。然而眼珠怪仍是掩饰不住震惊之色。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亮光开始撕裂黑夜，但很快又被黑夜吞噬。

    “此子竟然没有在湮流之术中完全失去意识，他还能抗衡此术！”眼珠怪犹豫了，他在犹豫要不要立刻催动欺天阵法，要不要给宁凡尝试破解第七损的机会。

    便在这时，无尽的黑夜中，宁凡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股坚决。

    “我不管你是谁，但请你不要打搅我。”

    “这河水夺走了我的记忆，现在，我要夺回！”

    宁凡竟出声阻止了眼珠怪催动阵法的行为！

    此刻的他，深陷在长河中，站立在摇摇欲坠的真桥上。

    没有记忆，忘了自己正在渡第七损，神情冷得如同三冬不化的寒冰。

    鬼面早已自动收起，露出了一张年轻面容，那面容映照在漆黑的河水中，同样茫然地看着他自己。

    而后，水波一荡，那倒影，消散...

    “我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我记得，这是我的真桥。”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破碎的画面，在那些画面中，无数女修****着自己，唯有一个傻乎乎的少女，跑来递给自己一个馒头，以及一个玉锁...

    “这个女子，有些眼熟，我应该是认识她的，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更多的画面浮现在眼前，宁凡的神情越来越冷。

    他不记得自己正在渡第七损了。

    但他不容许这长河之水，夺去自己的记忆。

    他要，夺回！

    无论是谁，都不容许夺走他的记忆！

    第四息，宁凡脚下的真桥不断传出咔擦声，裂痕密布，他的真桥，即将崩溃！

    眼珠怪空前的犹豫了，已经第四息了，宁凡真的要在第七损里出事了，他必须出手救下宁凡，宁凡不能死，死了谁帮他杀阴墨啊！

    但，宁凡又说了，不让他打搅...呃，宁凡都已经失去记忆、神智不清了，多半是在说胡话吧。

    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那臭小子救出来再说！

    他正欲催动欺天阵法，忽然整个黑夜开始大片大片的崩溃。

    咚咚，咚咚，咚咚。

    宁凡好似没有看到脚下崩溃的真桥，他忘记了很多事，但却偏偏还记得山海咒。

    他忘了这是他的第七损，但却能感受到体内生机的疯狂流逝。

    抬手朝着河水一抓，大片大片的河水生机，被他强行摄入体内。

    “反抗，无用...”长河之上，塔古之影默默注视着河下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宁凡在反抗他的湮流之术，但他不认为宁凡可以抗衡此术。

    古往今来，死在此术下的仙帝不在少数，只是让塔古意外的是，宁凡不过区区渡真而已，其真桥竟在河水中撑了四息，还没有崩溃。

    若是普通渡真，怕是一入此河便会飞灰烟灭吧。

    此子的真桥，似乎有些不凡，哦，原来此子修的，是执道。

    执道修士又如何，这长河，又不是没杀过执道修士。

    执道修士固然执着，能在这湮灭长河中存在更久，但也今次而已。

    此子，渡不过第七损！

    第五息！

    河水之中忽然形成一股暗流，朝着宁凡脚下的真桥冲至，试图将宁凡的真桥冲毁。

    宁凡拂袖一招，离合剑已在手，朝着前方暗流便是一劈，将暗流生生劈作两截。

    暂时保住了真桥，但，离合剑却在与暗流冲击的瞬间，被那暗流融掉了一般。

    此剑，竟被那暗流一个照面毁掉了！

    毁掉了离合剑，宁凡却没有任何心疼之色，心疼的，只有剑袋中的小小剑灵。

    多好的一把剑呀，就这么毁掉了...

    几个小丫头叽叽咕咕，似乎说着些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淹没在了河水中，听不清。

    宁凡只扫了断剑一眼，目光冷意更甚。

    此剑毁便毁了，但他的记忆，必须夺回！

    崩！

    宁凡一字喝出，直接将断掉的离合剑祭出，猛然掐了个法诀。

    下一个瞬间，堂堂十二涅品阶的离合剑，直接被宁凡无情引爆，法宝爆炸的波动，立刻将整个河底炸出一个缺口。

    “不够，区区十二涅法宝，破不掉此术。”塔古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下一瞬，却第一次露出动容之色。

    长河之底，宁凡出手如电，祭出一件件法宝，毫不留情的自爆掉。

    妖元尺，七星灯，焚苍扇，一件件十二涅法宝，被宁凡毫不怜惜的爆掉。

    更多的法宝，被宁凡从储物袋取出，一一自爆。不少法宝都沾着血，是宁凡杀人夺宝而来。

    那数量太多，那是宁凡一路走来杀人无数所积累的财富。

    即便是塔古都有了一丝动容，眼前的青年虽说修为不高，但这杀戮却是颇为惊人的。

    但，还是不够！塔古微微摇头。

    宁凡却是露出了满意之色，眼中青芒闪烁。

    他的修为或许不如七代蛮神塔古，但他的天人眼力，便是塔古生前也绝对比不了。

    那是天人第二境的眼力，即便是塔古，也没有突破到第二重天人境界。

    故而，这长河在宁凡眼中，共有三个薄弱之处，这一点，他看得到，但塔古看不到。

    在他引爆无数法宝之后，整个长河已经开始不稳。这一点，他看得到，塔古同样看不到。

    他不求破掉此术，只求此术有一瞬间的松动！

    “我的修为不如你，但却不容你夺走我的记忆！”

    “不管你是谁，夺了我的记忆，便需还回！”

    宁凡猛地从真桥之上一跃而起，他的眼前，又一次出现欢合宗一幕幕破碎的画面。

    他不记得那个少女是谁，他只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心，一定要夺回！

    第六息，在这长河不稳的瞬间，宁凡好似一道离弦箭影，朝着长河上方猛然冲出。

    之前他在长河之中寸步难行，此刻却是可以移动！

    塔古吃惊不小，他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一个渡真小辈，竟能令自己的神通有了少许纰漏。

    正欲做些手段弥补，宁凡已然冲出黑河，化作一道金光，朝着黑河上空的塔古虚影猛然冲至。

    “把我的记忆，还回来！”

    斩忆剑光便在这一刻，刺入塔古虚影之中。

    潮水般的记忆，立刻涌回宁凡脑海。

    而塔古的脸色，空前难看，伴随宁凡本身的记忆，更有其他记忆，混在一起，流入宁凡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