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并不傻……他非常清楚,随着项羽实力越来越大,他这王位,恐怕也要越来越难坐了。
当务之急,他必须要培养出自己的人马。
刘邦算起来和他同族,也是熊心唯一可以掌握的人。
所以拼了性命,他与项羽达成了协议,让刘邦攻打陈县颍川等地,以期得到发展,制衡项羽。
可事实上,刘邦离开彭城之后,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状况。
有将无兵,说什么都没有用。砀郡虽然也有兵马,但大都以项羽马首是瞻,他调动不了。唯有尽快拥有自己的兵马,才是王道。所以刘邦甚至没有去睢阳,直接就来到颍川,找到张良。
“子房,以你之见,这龙门鑱钺,,该如何解释?”
张良苦笑一声,“我只想说,这龙门鑱钺,出现的……实在诡异。如今无数人被卷入其中,弄的大家人心惶惶。但如果说,这是上天警示?我却不信。可如果是人为,此人高明,胜我十倍。”
张良,何等高傲之人,却说出这样的言语。
刘邦闻听,心里一凉。
怎么,这世上还有比子房高明的人?在刘邦心里,张良已经属于高人了……可现在,连张良都认输,那个人,还是人吗?
张良说:“以谶纬造势,勿论这时机,还有手段,都恰到好处。
武安侯,我甚至怀疑这之后的种种谣言,也出自同一人之手,把整个局面,全都给搅浑了。”
“此话何解?”
“其一,鑱钺一出,无数人被卷入其中,诸侯之间,必然会彼此提防。其二,所有被卷入天命之人,都将遭到敌视。我相信,如今怕是连楚王对武安侯,也不会如早先那般的信任。
而这三,大河南北,定然会陷入一场苦战。
武安侯你想,只一个河北赵地,现在就有五个天命;而这大河之南,更有七个天命,局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如今,也就是武安侯您,必须要做出选择了,是争,还是要避让呢?”
刘邦这心里,不由得一动,陷入了沉思。
张良也不催促,而是把目光,转移到了卢绾身上。
“卢绾,你刚才说,那刘广武的身边,有一个比他还厉害的角色?”
原来,刚才寒暄的时候,郦商等人谈起了巨鹿之战。
对项羽在巨鹿之战中所表现出来的狂野和凶悍,郦商表示颇有些敬佩。可没想到,樊哙却说:“项籍虽勇,但比起刘广武来,恐怕还有一些不如。”
刘广武,说的正是刘阚。
到了这种程度,这种地步以后,谁都不可能再去小看刘阚。哪怕刘阚已经北上九原,依旧不容人小觑。言谈之间,哪怕刘邦等人不情愿,也必须要称一声广武君。毕竟,对敌人的不尊重,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在经历了无数波折之后,刘邦也好,卢绾也罢,都必须承认。
郦商自然不信。
于是樊哙就把刘阚的一些事情说了出来。
“这天底下,若当只论勇武者,项籍可列第三。”
张良也很好奇的说:“如此说来,那第一位,恐怕就是那刘广武了……那第二又是何人呢?”
“刘广武虽勇,但恐怕只能排在第二位。”
“哦?”
不仅是张良来了兴趣,郦商也颇为好奇:“但不知,这第一位又是何人?”
樊哙的眼中,流露出一种恐惧之色。
刘邦和卢绾都表现的有些尴尬。
“屠子,你就说吧……那刘阚非比常人,依我看,迟早还要与他交锋。与其这样子,还不如说出来,让子房心里也有个数儿。唉,还是我来说吧,屠子说的第一位,怕是刘广武的兄长,刘巨。”
“刘巨?”
樊哙苦笑着点点头,“没错,早年间,楼仓有一个说法,叫做楼仓三雄,巨熊为最。那巨熊,就是刘巨。此人是刘广武的兄长,不但是武艺高强,力气也格外惊人。我想,我们这些人当中,能挡住刘巨二十招的人,怕除了肥侄的大将朱句践以外,连我都不是刘巨的对手。”
郦商不清楚朱句践有多厉害,可张良却是见过。
“这刘巨,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樊哙和卢绾等人挠挠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周勃说:“此人较刘广武更凶,更猛……说来奇怪,当年刘广武到沛县的时候,还是一个独子。可谁知道,没过两年,就突然多了一个刘巨。刘广武对外说,那是他失散多年的兄长。”
张良先是一怔,旋即笑道:“这的确是有些古怪了。
说起来,早年间我家中有一锁奴,也是力大无穷,凶猛无比。只可惜那年我在博浪沙刺秦,他为了掩护我与秦人死战,此后就没了音讯。若我家狗儿还在,倒也未必就弱了那刘巨。”
俗话说的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邦一愣,抬起头向张良看去。
“子房,你刺秦是在哪一年?”
张良想了想,回答说:“秦王政二十九年,算起来距今,也有十余年了吧……
狗儿那是正当年,若今还活着,也应该有三十七八了。唉,却是可惜了,否则又何惧那项家子呢?”
张良这一句话,让刘邦心里一动。
他扭头问道:“绾,你可记得,那刘巨是何年到的沛县?”
卢绾说:“好像……也就是秦王政二十九吧,距今正好十一年。”
刘邦嘀咕道:“子房在秦王政二十九年刺秦,刘巨在秦王政二十九年出现……绾,我依稀听人提起过,那刘巨刚到沛县的时候,好像是身受重伤,对不对?”
张良也愣住了。
“武安侯,你莫非以为……”
刘邦摇了摇头,“我只是奇怪,似乎过于巧合了。对了,当年刘广武,是去了何处?”
“我印象中,他好像是去的宋子。是秦王政二十八年走的,大概秦王政二十九年开春后回来。”
张良身子一颤,“慢着!
谁能详细的告诉我,那刘巨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这个……”刘邦想了想,道:“绾,你去把老周找来。他善于画画,想必能画出个端倪。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怪异了。
屠子,你记不记得,咱们当初第一次遇到那刘巨的时候,他身上有没有缠着一根锁链?”
樊哙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
犹豫片刻之后,他点点头说:“我在县衙当差的时候,曾看过一些记录。刘巨早年,似乎确是锁奴。只不过后来,被刘广武请人除掉了……不过我觉得吧,这可能是巧合,不会那么巧吧。”
张良眯起了眼睛。
不止是张良,几乎所有人,都很自觉地把樊哙后面的那些话给无视了。
周苛从外面走进来,听刘邦一说,立刻凭着印象,画了一幅图。
“刘巨很少现身,我也只是和他见过一次,甚至没说过什么话。如果不是他体魄太过诡异,我恐怕都记不得这个人……大致上就这幅模样,印象实在是太模糊了,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周苛把画好的图,递给了刘邦。
刘邦看了一眼,的确是很模糊,不过也有几分相似。
于是转交给了张良。
张良盯着图画,仔细的辨认了一会儿,两只手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起来。
“狗儿,这一定是我家狗儿!”
张良站起来,有些激动的在大厅来走了两圈,突然冲着大厅外喊了一声:“张成,张成何在?”
张成,是张良家中仅存的一个下人。
当年张良刺秦,家中的下人走的走,散的散。以至于张良回颍川之后,只找到了张成一个人。
“张成!”
张良对着慌慌张张走进来的张成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家的张狗?”
“老爷说的可是那怪力狗儿?”
“正是!”
张成闻听,连连点头,“老爷,那我怎能不记得。那小子是我从小看大的,特别是他那力气,我印象颇深。”
“你看看这个!”
张良把图画递给了张成。
张成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说:“这就是张狗,虽然画的模糊,但没错……就是那个怪力狗儿。”
刘邦,突然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张良阴沉着脸,思索片刻之后,轻声道:“张成,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做。你立刻启程前往九原郡,去找一下张狗。”
“张狗,张狗不是已经死了吗?”
张成诧异的看着张良,又看了看张良手中的图画,猛然间醒悟过来,“老爷,您是说,张狗没有死吗?他在九原郡?”
张良轻轻点头,“我怀疑,他没有死。
不过他现在应该叫做刘巨,是九原郡广武君刘阚的兄长。我要你到了九原郡之后,想办法和刘巨见面。如果刘巨……真的就是张狗的话……”
他说到这里,却没有再说下去。
是啊,如果真的是张狗,又该如何是好呢?
一时间,张良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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