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显得早熟,沉稳。他知道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掌柜,张狗儿是一个照壁(相当于做样子、支应门面),干得好了能继续干,干不好了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家一脚踢开。
一开始那些军爷有点瞧不起这个小孩子,处处给张狗儿难堪,张狗儿始终嘻嘻笑着,什么话都不说。有一次刘军长下来视察,张狗儿当着刘军长的面问刘军长说:“你派的这些弟兄有几个不服我管,能不能给咱换几个?”
刘军长暗自吃惊,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竟有这么大的胆量。刘军长当即表态:“换谁?你说了算!”
那些军爷们傻眼,来这里干活比当兵自由许多,晚上还能掷骰子嫖女人抽大烟。几乎所有的人都向后躲,害怕自己被调换。可那张狗儿却不管不顾,当众点将,把几个不服管的军爷让刘军长带走。
疙瘩在张有贵家吃了一顿饭,把马寄存在张有贵家,跟李明秋一起坐车来到年家庄。疙瘩还是不放心张狗儿,终究孩子年纪太小。到年家庄一看张狗儿把所有的事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特别是听到张狗儿当着刘军长的面临阵换将之事,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内心里却感觉凉飕飕的,看来后生可畏,张狗儿不可小觑。
看着天色不早,李明秋和疙瘩返回凤栖县城,他们计划在凤栖住一夜,明早起来先去银行提款,然后开车去狮泉镇。
晚上两个人顺便吃了一点,已经没有心思喝酒。反正不知道怎么搞得,自从胡老二死后,大家心里都压着一块石头,有种惶惶不可终日之感,又不能不硬着头皮向前干。特别是早晨疙瘩见了靳之林以后,靳之林寥寥数语说得疙瘩心凉。看来谁都没有靳之林的智慧,急流勇退也不容易。
两个人刚刚睡下,听见有人敲门,李明秋又重新穿衣起来,看见刘军长身后只带一个保镖,那保镖肩挑两只饭阖。刘军长让保镖把饭阖挑进上房,然后取出来十几碗热腾腾的肉菜,摆满了整整一张八仙桌,让李明秋和疙瘩看得瞪眼。
刘军长挥挥手让保镖出去,并且叮咛无事不准进来。保镖走出院子站在大门外。刘军长这才说:“今晚就咱们三个,刘某也憋了一肚子委屈,咱们索性一吐为快。”
屋子里燃着火炉,这在凤栖绝无仅有,大部分人家都是把炕烧热,即使像屈鸿儒十二能那样的人家也只是生一盆木炭火,屋外北风刺骨,屋内却暖融融。酒桌上的下酒菜的确丰盛,看样子刘子房有备而来。
不过李明秋决心一言不发,谁知道刘子房葫芦里卖什么药?两亲家看起来比过去更加客气,实际上心里各怀鬼胎。
刘军长亲自把酒瓶子开启,给每人倒了一杯,然后三人碰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军长打开话匣子,唱起了独角戏:“刘某来凤栖,再差两个月八年正。由一个上校师长升职为中将军长,应该知足。其实刘某清楚,干到这份上,上不上下不下,必须身先士卒。往上走的台阶险峻,但是你不得不走。秦岭山脚下有个荣军院,实际上是座集中营,那里养活着退下来的军官,军官们靠政府的一点薪金度日,比叫花子强点。所以,必须削尖脑袋往上钻,你不钻没有办法,你不钻就得进荣军院。
“不知道胡司令什么想法,刘某从内心里反对大烟,如果刘某有了决策权,绝对不允许大烟泛滥!可是这几年军队经营毒品已经成为时尚,白崇禧、刘汉、胡宗南都在经营大烟!东洋鬼子失败已成定局,欧洲战场上柏林已经成为一座孤城,可是蒋委员长可能还感觉不到,他有可能被培植起来的亲信葬送。
“刘某来告诉你俩,今年收购大烟多留一个心眼,有些事不是刘某能够左右……
猛然间,刘军长听见,疙瘩拉出了鼾声,抬头再看李明秋,李明秋头靠在椅背上,似睡似醒。
刘军长甚感无趣,深深一声叹息,推开门走出去。
李明秋听得刘军长皮靴子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猛然间跳起来,把疙瘩戳醒,哈哈大笑:“刘子房,你个挨槌子货,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