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林感觉到了,只是微微皱皱眉头。李明秋也看到了邢小蛮的无理,劝慰靳之林:“邢小蛮乃一介武夫,靳老大可不必介意。”
明善和尚却怒不可遏:“邢小蛮死有余辜!”
靳之林劝慰明善:“我们是客人,不要给主人制造难堪。”
一点小小的插曲,丝毫也不影响大家的兴致。仆人进来,给靳之林和明善和尚新添了一副茶具,大家围在一起茶叙。邢小蛮不在场大家反而感到轻松。谈话的主题无所不包,大家最关心的还是时局,这些土豪们最害怕战争,最好不要打仗,战争带来的只是王旗变幻,老百姓永远是老百姓。抗日战争凤栖是大后方,如果国内战争爆发凤栖就变成了前沿阵地,每个人都不可幸免地被卷入战争之中,谁战胜谁已经不太重要,关键的问题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当然大家不能不谈大烟。大烟是战争的衍生品,有战争的地方大烟就泛滥。前几年大烟给凤栖带来了畸形的繁荣,凤栖这些大的土豪们几乎全都跟上大烟发财。但是李明秋还是坚持他自己的观点,见好就收,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李明秋不但自己不经营大烟还劝大家不要经营,因为国家和平了,政府不可能不对大烟实行管制。
疙瘩是个粗人,说话从无遮拦。疙瘩也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明秋老哥、明秋老叔、明秋大爷!当初就是你把我们哄上贼船,这阵子你想开溜,没门!石槽里日尻子你摆不脱!”
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分,满屋子哄堂大笑。不过李明秋并不在意,农村人开玩笑都非常粗鲁。李明秋满脸诚恳满脸善意:“疙瘩兄弟,人不可强求。不过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来问我,我可以倾力相帮,但是绝不再参与大烟经营。”
靳之林一直不发言,倾听大家的谈话。直到这时李明秋才问道:“靳老有什么高见?愿赐教。”
岂料靳之林却说:“靳某乃国家罪人,无论谁当政靳某都难以全身。抗战初期靳某跟东洋人沆瀣一气,错误地估计形势,满以为将近一千年来汉人没有战胜过外敌,倒不是我们缺少什么,孔老夫子教导我们与人为善,咱中国人的心太善良、太慈悲,往往被外敌利用。这几年靳某又为了自身的利益贩运毒品,胡老二死后靳某才明白,我们被利用了,我们做了当权者为了自身的利益而聚敛财富的工具,有一天人家用不着我们了,我们就会被抛弃……”
大家都是粗人,对于靳之林的这一番表白听得云里雾里。唯有李明秋解得妙语箴言,听得心里震撼。人活一生,谁能看得清身前身后事?唯有老人才对自己一生走过的路有这样深刻的体会。可是生活不可以重新开始,你总有千般悔恨万般忏悔也无济于事,世事洞明有什么用?此生只求剩下的日子过得顺心。
疙瘩还是执迷不悟,疙瘩管逑不了那么多,疙瘩只求眼前开心。疙瘩说得一本正经:“我听人说过桶掉到井里,没有见过井掉到桶里。有人还说孙大圣是如来佛跟菩萨的私生子。这世界解不开的谜太多,咱管他妈嫁谁?靳老我只想问你一句,今年的大烟打算不打算经营?”
靳之林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作孽,不可污蔑我佛。靳某心已灰,对搞什么都不感兴趣。”
疙瘩嘿嘿一声冷笑:“你们是钱挣多了,嫌钱扎手,现在假装斯文。我给你说,早都迟了!干与不干一样,政府的法令是个槌子,这样说来胡司令早该杀头。”
姜秉公把疙瘩叫出去了,嫌疙瘩说话口气太冲。姜秉公劝疙瘩:“条条大路通长安,做生意是三分本领七分运气,他们不参与咱们做,这世界大着哩,不相信活人能让尿憋死。别人无论说啥咱都不要反驳,好容易群英聚会,不要扫大家的兴。”
疙瘩不屑一顾:“咱就这号驴脾气,说话冲倒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