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面无表情,沉声道:“原想徐大死了,泾原军易帅,多少会有影响。以今日战况观之,泾原军英勇如昨,王禀确实有些手段。”
韩常素知张俊是西军宿将,见他也有些暮气,遂激道:“怎么?张都统有些顶不住?”[]宋阀565
张俊听到这话,猛然抬头,负气道:“经略相公,非是卑职夸口,不论王禀还是徐家小帅,卑职都不惧,泾原军也休想在我手里讨到便宜”
“好”韩常一击帅案,大声赞道。“都统不愧是西军名将众将官,你们就少一点张都统这种傲气西军又怎样?不都是一般的娘生爹养?我军有延安坚城,又有充足物资,更兼兵力雄厚,此役,必让虎儿再尝鄜州滋味”
他这一通鼓励,堂下应者寥寥。没用,这些都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又不是新兵蛋子,岂会让你几句话就煽动得热血沸腾?
韩常也不意外,故意笑道:“徐卫扔大兵而来,锋芒正盛,确实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但以本帅观之,他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果然,这句话一出口,堂下众将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静待下文。
“西军兵出两路,一路走关中平原,抵同州以后,转兵北上。一路从庆阳出发,经保安军入延安。但是,走关中平原这一路,受阻于丹州,徐卫另辟蹊径而来,必然无法携带重型装备和足够的物资。所以,在丹州未陷的情况下,他务求速胜。本帅猜测,徐卫的军粮至多不超过二十日。”韩常的语气异常肯定。
堂下将佐窃窃私语,这倒是极有可能。徐虎儿突然从东面出来,肯定是七绕八拐,他不可能携带太多的物资。而且现在丹州还在我军控制之中,他无法得到补给。这确实是他的软肋。
“再说这泾原军,尽管有保安作前沿基地,但鉴于目前形势,他们的补给线也只能是从保安出发,沿着洛水到敷政,再走驿道至府城。”
韩常娓娓道来,不急不徐,那堂下诸将听出些意思。莫非经略相公是想袭扰西军粮道?
“东面的徐卫士气正高,且战力强悍,持续与之正面对决与我不利。从明日起,你们只需坚守营寨,任他来攻,耗上个十几日,他就会急得上窜下跳。”
张深此时『插』话道:“丹州兵马钤辖孙威是我旧部,素擅防守,他有七千精兵,断不会使徐九粮道畅通那泾原军呢?”
韩常不置可否,起身至地图之前,手指一处道:“诸位留意过这里么?”
众将纷纷看去,只见经略相公指的是延安西南方向的万安寨。那是昔年为了防备党项人南下延安所建立的一个军寨,自从和西夏休兵以后,就失去其作用。因为这个寨子,并不当要冲,当初只是为了与府城呼应,所以弃用多年,只有数十名士卒留守。
“万安寨虽不当要冲,但它有小径直通洛水北岸,只需一将,引千余士卒入驻,不间断地袭扰泾原军运粮。若西军来攻,又可凭着军寨防守。日久,泾原军必生疲敝”韩常断然道。
“有此两条,西军但有十万之众,又能如何?”
堂上一时活泛起来,本来信心不足的将佐们听了韩经略之言,都觉霍然开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世上再精锐的军队,也要吃饭,一旦补给不畅,徐虎儿除了退兵,还有第二条路可走么?
当下,众将纷纷称赞韩常良策,阴霾大有一扫而空的架势。但张俊却不敢过于乐观,或者是出于他特殊的身份,因此对这场仗格外在意。正当众人欢欢喜喜,斗志恢复之际,他出来泼了一盆冷水。
“经略相公,这袭扰粮道,坚守消耗固然可行。但丹州地小城薄,如今又被西军隔断,无法得到补给,它沦陷是早晚的事。”
张俊这话,可丝毫没给张深留情面。因为方才他才夸口,说他的部将孙威断不会使徐九粮道畅通。张深闻言,盯了张俊一眼,冷哼一声。
“一旦丹州失陷,徐卫的粮道就畅通无止,补给源源不断输入延安。到时,他是活水,我军可就成了死水”
张俊这担心不是杞人忧天,延安现在被围,不可能再得到补给,只能依靠城中屯积的物资坐吃山空。**万人马,耗费甚巨,僵持下去,只会对我不利
韩常投之以赞许的目光,若论西军这些降将,数张俊有些手段见识,反正比张深来得强。当下赞道:“佰英所言不无道理,但这需要一个过程本帅已经数次上奏朝廷,请发援兵。眼下,河中府只过来两万步骑,必然还有后续,陕西之重,朝廷不会坐视,这一点,诸位大可放心。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等援兵一入关中,就是徐卫败落之时”
话音未落,一将入得节堂:“报东城外西军『摸』营焚小寨两座,杀我数百兵,目下已退”
娘的徐虎儿尽搞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脱不了他乡间泼皮的习气让你狂吧,有你哭的时候
当下安排妥当,次日各军照令施行。泾原军天亮不久,再次发动进攻,张俊引军拒敌,厮杀不休。东城,徐洪也如昨日一般,不过徐卫却增他五千兵,并配给三百具奔雷箭。哪知金军拒不出战,只守着营垒。
赤髯虎是个行家,见金军反常,勒令部队撤回,迅速把这个情况报告给紫金虎。
冯店镇,自从秦凤军和两兴军把大营扎在此处之后,镇中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因为军中明令,官兵都不入镇,便是有事进去,也严禁进入民宅。冯店镇就在延安附近,西军百姓怎会没有见过?但纪律如此严明的西军,却还是头一遭碰到。
有那进镇公干的军汉,百姓看他劳苦,端碗茶水相敬,人家也不接。若是采买货物,分文不会短少。遇到『妇』人,至多也就是看上几眼,绝不敢出言调戏。自大军到此,镇中没少一只鸡,没丢一条狗,这可就让百姓刮目相看,交口称赞。
大营帅帐中,徐卫正和将佐幕僚们研究金军出现的新情况。按说,才打一仗,而且金军也并没有败阵,应该不会是畏缩了,但为什么坚守不出?
“宣抚相公,怕是韩常料定我军粮少,想耗空我们。”徐洪神『色』冷峻,沉声说道。
徐卫估计也是这样,遂点了点头。没仗打正憋气的张宪此时质疑道:“韩常怎么想的?我军虽然粮少,可泾原军不缺,随时可以支应我们,能让他耗空?”
徐卫缓缓摇了摇头:“他能想到耗我们,当然也会对付泾原军。传我命令,让王禀徐成当心自己的粮道。”
韩常虽数败于西军之手,但这一点还是证明了他金营名将的分量,他在扬长避短,打我要害啊。
“相公,军中还有二十日口粮,纵使得不到补给,也暂时无虞。卑职的意思,既然他想让金军凭借营垒拖延,我军不能给他这机会。可尽起主力往攻,拔了他的营寨”吴玠建议道。
徐卫默不作声,吴玠的意见是对的。我军初来,士气正旺,当趁此机会,把延安城外的敌军统统清除,或者赶进城里。否则,等到士气下降,军中疲敝之时,又得摊上攻城,那就不好玩了。延安城池广大坚固,绝对是一块硬骨头。
只是,始终觉得心里还有点悬,底气不那么十足……
“报熙河帅司使者到,求见宣抚相公”帐外一声喝,帐内将帅们齐齐侧目徐卫更是眉目一展姚平仲的使者到了,他会给我带来什么消息?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