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卫设下的牢笼,可王禀和徐洪二位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将个延安东城围得铁能一桶,无论韩常如何挣扎也冲不开防线。
二月,徐处仁抵达杭州行朝,受到上至皇帝,下至大臣的礼遇。赵谌亲自在皇宫里设宴,替徐处仁庆功,高度褒奖他经营川陕之功。除了让他以太傅致仕以外,又赐给丰富的财货,因他家乡尚在金人手里,皇帝打算在杭州给他赐宅第田产,以使其安养天年。
徐处仁确实厚道,并不贪功,他极力向皇帝陈述,经营川陕王庶徐良等人也是功不可没,至于军事上的胜利,则实赖徐卫以及陕西诸帅。皇帝向他介绍了南北议和之事,问他金人虚实,徐处仁据实以告,称金人已不复当年之勇,越往后,双方的力量将逐渐持平。皇帝又问他对议和的态度,这位老臣不知是否不愿意在致仕以后还卷入朝廷内部的争执,声称自己是外臣,不清楚〖中〗央的情况,因此不敢妄语。赵谌也不『逼』他,好生慰劳之后,听其自便,或留杭州,或往别处。
徐处仁虽然没有明确反对议和,但他的话给赵谌下决定以启发。这位年轻的皇帝也有几分锐气,经过再三权衡之后,他决定不称臣,仍维持宋金两国之间的“伯侄”关系,以此为前提,接着往下谈。
这个消息一传出,朝中哗然。徐绍那一伙积极抗战派大臣很受鼓舞,不断上奏皇帝表示坚决拥护。他们普遍认为,就算和谈谈崩也没有关系,近年来金国连败了几阵,不说伤筋动骨,但至少元气有亏,不可能马上发动报复。退一万步说,它真要倾举国之兵,咱们陕西有精锐西军数十万,荆湖江西又有折郡王何太保统率的神武前后军十余万,赵宣抚的神武中军亦有数万之众,怕他作甚?更有个别激进的向皇帝表示,就算金军不打,咱们再憋一段时间,也要自己准备北伐。总而言之一个目的,复旧疆,收失地,雪国耻!
不在〖中〗央的前宰相李纲赵鼎也上奏,认为赵官家此番表态,必将极大鼓舞全**民士气,中兴之期,不远矣。判河南府的秦桧,更是建议由折彦质、徐卫、何灌三位统帅联合举兵,主动进攻。
抗战派欢掀鼓舞,力主议和的大臣反弹也十分激烈。他们再三警告皇帝,治国不是儿戏,不能意气用事,拒绝称臣,等于拒绝议和,必然激怒金人,后果不堪设想。其中尤以部分仍对友上皇赵桓有想法的大臣最为愤慨。
而金使张通古见大宋方面态度渐趋强硬,认为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他于二月启程回国,但临走时他也没有把话说死,只说是回国去请示*帝但这位极度仇视大宋的前辽臣,一回到燕京,就向金帝充颜痛陈江南欺凌金使,嚣张跋扈,建议中止和谈,发兵攻宋。
在与权臣完颜宗干和完颜宗弼哥俩会面时,他极力陈说不可和谈,更不可归还河南淮西之地,否则后必为患。宗干宗弼哥俩称赞了他,但转过头来”却并没有立即攻击主和的完颜宗磐。因为他俩也清楚,这几年太背时了,攻襄汉受挫不说,如今陕西又大败,如果马上发兵攻宋,实在负担不起。
而完颜宗磐也整了个骑虎难下,议和是他首倡的,如今谈成这个样子,他也觉得颜面无光。但即便如此,又能怎样?打吗?问题是现在没法打,没错,燕云诸州和女真旧地,还有不少精锐部队,西边防线上也还有防御耶律大石的精兵。但你不可能把这些部队都集结起来,孤注一掷去攻宋。契丹人现在又在作『乱』,还没有〖镇〗压下去”河东更是一锅沸粥,『逼』得耶律马五把集结起来部队又分些出去平『乱』,局势到了这个地步,现在金国该作的是极力稳固统治,推行各项改草”尽快汉化,而不是在战场上争高下,因为现在南方还不具备威胁大金国的实力。
思前想后”他再次向金帝提出新的方案。不称臣就算了,继续维持“,伯侄”关系,河南不变,把淮西还给赵宋,那地方本来也是金军力量最薄弱之所在。南方仍送岁币,并停止战争。两国休兵罢战,咱们好埋头经营。
尽管和谈让大金国有些下不来台”可宗磐还是得到了朝中很多契丹汉族大臣和部分女真权贵的支持。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向皇帝完颜皇和宗干宗弼兄弟施加压力。[]宋阀588
完颜皇迟迟未表态”然二月时,耶律马五上报”说黄河对岸的宋军正在蒲津关和风陵渡两处大肆集结舟师,有进入河东的迹象。这消息一传回,金国朝野震惊,因为十余年来,不管宋金之间战局如何变化,河东河北这两河之地,都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已经被金人视之为“内地”如果西军攻入河东,那还了得?
完颜皇也有些慌,忙批准了宗干的建议,不用张通古,另择使者入宋,再继和谈。
然而此时,赵谌当然不知道他的强硬已经迫使大金国作出让步。他正经受看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朝臣的反弹,太上皇的愤怒,让这位年青的皇帝倍感烦恼,竟病倒在床。朝政大事,俱交首相朱胜非等人主持。
问题是,朱胜非根本没有徐绍的魄力和手段,他没办法镇住主战派,更没办法弹压主和派的大臣,朝中越闹赵凶,最后发展到对皇帝的批评和攻击。主和派指责赵谌什么?不孝!
这个大帽子,无论在哪个时代,便是千年以后,都是不能承受之重。人可以没有本事,没有财富,但不能没有孝心,一旦一个人被认定不孝,将遭受舆论〖道〗德的广泛谴责。
很不幸,赵谌“不孝”的大帽子给扣实了。因为他确实长期不过宫去探望太上皇赵桓,赵桓是什么人?病人,对病中的父亲不加探望关切,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你说太上皇当年在位时对道君还过分一些?对不起,那些大臣们认为,道君当年可是想复辟的!这怎么能一样?
禁中,徽猷阁。
这座阁楼最先建于道君赵佶在位的大观年间之东京皇宫,用来收藏哲宗皇帝的遗作。行在设镇江中,仍沿制,再至杭州,阁楼建得少子,但这微猷阁仍然保留。
阁内只一人,皇帝一人。
赵谌坐在书架旁的案桌后,他面前的桌上十分凌『乱』。哲宗皇帝生前所发的诏命,批复的奏章,创作的文集,都摆在案上。
赵谌坐于御椅,身体往前倾,双手撑着脑袋,眼神呆滞,根本没在阅读。他在这徽猷阁里已经呆了一个多时辰,他实在不想出去面对那些咆哮的大臣,也不想看千篇一律规劝他的奏本。他本想到收藏伯祖遗作地方来,想看看当年这位很有作为的伯祖是怎么应对困难的,可他却没找到〖答〗案。
直到此刻,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作得没错。襄汉陕西都打胜仗,朕为什么要称臣?朕若走向北一跪,置折彦质徐卫这些军队统帅于何地?置阵亡将士的英灵于何地?置历代先祖的尊严于何地?
现在已经不是当年老爹被追得到处逃窜的年代了。以汾阳郡王折彦质为代表的武臣们已经能打了,金人不是不可战胜,朕为什么要屈膝下跪?
几声缓慢的敲门声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官家,小奴责急事禀报。”
“何事?”赵谌面无表情地问道。
门开处,内侍同都知沈择小跑着进来,至皇帝面前一礼,小声道:,“官家,徐太师怕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