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气。此前宋金和谈,金国要宋称臣,许还江淮和河南,结果赵谌不干,最后只还了淮西一路。这一回女真人又是这种把戏,党项人既然不愿意彻底断绝和陕西的联系,那麟、府、丰三州是别想了,只把长城以外的丰州赏赐。其实赐地给西夏,党项人应该说还是有那么一丁点感谢的,偏生连同赐地诏书一起入夏的,还是完颜宗干措辞严厉的书信,警告党项人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站错了队。结果,李仁孝非常不以为意。
不久,完颜宗干病重,他上奏金帝完颜亶,要求让弟弟完颜宗弼代理宰相权。面对两个强有力的叔父,完颜亶能说什么?只得让宗弼以都元帅兼理左相。宗干之疾越发沉重,完颜亶数次前往探视,结果没到冬月,宗干一命呜呼。他一死,完颜宗弼进太保,领三省,更兼都元帅,金国的军政大权,都集中到此人手里。
宗弼对他的庶出长兄是敬重的,但政见上却也有不同之处。比如前不久,他主张集合女真渤海精锐,再从西部战线上抽调兵力,发动旨在夺取襄汉的战役,宗干就没有同意。现在宗干一死,他大权独揽,就又开始琢磨这件事情。
为了吸取以前的教训,宗弼这回十分谨慎。他召集文武官员,通盘考虑推演,把一切的可能都算进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想夺取襄汉,就不能让徐卫参合进来。徐虎儿现在不光背靠巴蜀,占有整个陕西,甚至还窃据河南府,只要一出虎牢关,就踏入中原了。上次攻襄汉失败,就是因为他一度『逼』近东京。
要把这头猛虎困在关中,也不是件易事。金国文武重臣们几经商议,还是认为,得依靠党项人。只要西夏肯出力,徐卫自顾不暇,哪能管得了中原?但问题是,党项人丝毫不掩饰自己骑墙的**,它怎么可能出兵?
宗弼的谋主,皇帝的老师,韩昉此时提出。党项小国,它的生存方法就是投机取巧,只要给足它甜头,它会干的。他建议,把麟府丰三州全部赐给西夏,甚至还可以把晋宁军在黄河以西的地区也一并算上。而且,再给夏主以丰厚的许诺,只要他肯出兵牵制徐卫,事后,还可以把麟府丰三州附近的火山军和保德军两处都赏赐。
如此重利,不信李仁孝不动心!
宗弼有些犹豫,这一地区是西夏进攻河东的障碍,如果尽入其手,这对大金国来说,是一个潜在威胁。但转念一想,巴掌大的小国,它能怎么地?遂将心一横,将牙一咬,照准!
徐卫这个问题就算暂时解决,剩下来的,就是如何击败荆湖何灌和江西的折彦质。从此前的战例可以看出,一旦金军进攻襄阳,折家就会从江西驰援,与何灌一道抵抗。
何灌的军队还好说,但折家的部队确实剽悍善战,不管是城池攻防,还是野外争雄,都是一把好手。而且据说折家是宗族氏的队伍,军中的统兵官都是折家子弟,所以凝聚力极强,中原百姓称呼他们为“折家军”。硬碰硬去打的话,很难说有必胜的把握。
就在兀术绞尽脑汁,苦思策略时,徐卫就已经洞察到女真人和党项人的动作。西军收复全陕之役,止兵于绥德。并没有进攻行政上归河东,但地理上归陕西的麟府丰三州和晋宁一军,何解?就是考虑到和西夏的关系。以西军当时在鄜延一路的兵力,要拿下这片黄河以西的地区,简直易如反掌。可现在,女真人把赏赐西夏土地,拉拢的意味非常明显。
徐卫官邸
尽管徐绍在世时,几次提醒紫金虎要多读书,但徐卫只听进去了一点点。因为他只看两种书,一种是兵书,一种是史书。兵书可以教他怎么打仗,史书可以教他怎么处世,舍此之外,就是读遍诸子百家,又有何用?
鉴于这个原因,徐卫的书房里虽然摆满了典籍,但绝大部分都是陈设。能进徐卫书房的人极少,张庆倒是其中一个。
此时,徐卫坐在书案后,桌上散『乱』地放着几本书,其中一本翻开,上面还有他作的笔记和标注。不过他的注意力现在根本没有书本上。张庆坐在他案桌前方的侧面,翘着腿,捧着茶杯,这跟人前拘谨恭敬的模样大不相同。[]宋阀611
“金将丰州赐给党项,没有其他原因,就是拉拢。女真概也察觉到了党项的不满,以及和我方的联络。”徐卫面容肃穆。
张庆放下茶杯,坐正身子,啧了一声:“我始终觉得党项人靠不住,太尉不妨想想,西夏是金之藩属,然就因为女真人食言,未割让土地,他们就能起大军入延安。对宗主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我们?”张庆道。
徐卫摇了摇头:“那不重要,联络西夏契丹,更多的是为了营造声势,向金人施压。本来也没指望它就能反戈一击,联合攻金。我现在担心的是,女真人突然这么一个举动,是只为了安抚党项,或者有其他深意?”
张庆琢磨着这话,良久,吸了口气:“该不是女真人又想撕毁和议,再度南侵吧?”
“这却不好说,现在金国国内也不太平,你算算,几年间,开国元勋接连被打倒诛杀,党争何其厉害?从宣和七年算起,宋金厮杀了十多,这期间,从来没有超过三年以上的和平时期。我们固然损失惨重,但女真人也不好过。此前,连续三次大的战役都以金军败北收场,按道理说,女真人应该要消停一段时间。但不排除为了转移国内矛盾,而对外用兵的可能。”徐卫分析道。
张庆听了这话,试探着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来犯陕西?”
徐卫断然否决:“不会,在西军手里他们讨不到便宜。已经证明,金人想攻取川陕,再沿长江东进的策略行不通了。前些年,他们猛攻襄汉,其实就已经很说明问题。现在金国已经放弃这种大迂回的战略。”
“那就好办了,他想打就打吧,反正也有折郡王何太保他们应付。我们左右是一门心思扑在重建上了。”张庆笑道。
徐卫看他一眼,也笑道:“你回忆一下,历次金军大举进攻,有哪一回咱们西军能置身事外的?就算金军不针对西军,我们也每每四出救援。”
“是啊,这些年下来,非但陕西面目全非,四川也跟着遭殃。”张庆由衷叹道,忽又补上一句“这次如果金军再来,我们就不动了。朝廷远在江南,而绵州现在不可能再左右得了太尉。”
徐卫起身踱了出来,边走边道:“话是这么说,但万一打得凶了,又有人想着西军救火,如之奈何?”
张庆一时沉默,现在徐卫已经是川陕最高长官之一,跟王庶是平级,后者不可能指挥得动他,而且兵权实际上在制置司,只有江南能命令紫金虎。但徐太尉在对待朝廷的事务上一向谨慎,因为咱们还没到可以飞扬跋扈,无视江南的地步。
脑中灵光一闪,张黑脸笑了起来:“太尉不是说女真人赐丰州给西夏,是为拉拢安抚么?再加上川陕疲敝,边界冲突又不断,我想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拥兵休养。”
徐卫未置可否,只是叹道:“仗打太多也不是好事。”现在金军的优势正逐渐消失,继续打下去,打到双方实力持平均衡的那一天,如果朝廷要进取还好说,否则,历史上有太多的明证。
张庆深明其意,点头道:“从来都是飞鸟尽,良弓藏。”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