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腰粗的大柳树,树干交叉处站立一人。
男子一身大红色的绸衫,墨发三千随意挽在脑后,薄闰的红唇勾着一抹浅笑望着她,翩翩君子,风姿倜傥。
只是偏偏,褚七月在那笑意中读出了讽刺。
想到昨晚的不欢而散,她的脸色便如同罩上一层严霜。
正要走开时,另一条小道上急急走出来一人,却是褚根娣。
她瘸着腿,以减轻骨头处的疼痛,捱了过来,到近处放慢了速度。
“二姐。”
褚七月知道她想要挖苦自己了,淡淡地看着她。
褚根娣拿着愤恨的眼光打量了她几眼,果然毒舌不改:“真看不出来,你竟然会求爷爷答应你陪嫁程府,你好本事啊!”
褚七月垂睫不语。
未曾想,她们竟是这样理解的。
也是,若是自己没有求爷爷这事,身为族长的他怎么会好端端提起这件事情来?
谁都会这么认为,而不会想到她进程府是有任务在身。
树上的肖桐呆了一下,脚下一滑,险些就从树顶摔了下来。
怎么……陪嫁?她当真想要嫁进程府?
手,不知不觉抠紧了树干。
好在褚根娣一门心思都在褚七月身上,并没注意到树枝的摇动有何异样。
倒是褚七月手心捏了把汗。
褚根娣发了一阵牢骚,语气突然一变,凄凄惨惨地开口道:“七妹,自从二姐第一次看见程表哥时,便为他失了一颗痴心,这辈子若不能嫁他还不如去死!”
褚七月额头黑线。
“七妹,求求你,把这个陪嫁的机会让给我好不好?”
褚根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褚七月无奈道:“二姐若真是喜欢程少爷,不如去求爷爷,这是爷爷决定的事,我更改不了。”
褚根娣连忙摇头:“我可不敢跟爷爷提这事,但七妹若肯帮我那就好办了,我们私下里商量好,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爷爷也不会怪我们了。”
褚七月嘴角微勾,她很想说,爷爷自然怪不了你,那时你都是程家人了,到时候,一腔怒火只能发在留在褚家的自己身上了。
褚根娣呀褚根娣,你还把我看得那么幼稚吗?
她这般想着,说得却是:“二姐,你怎么不求大姐将正夫人的位置让给你呢?”
褚根娣眼角流下一串眼泪:“大姐是不会同意的。”
“你就知道我会同意?”褚七月的声线微冷。
“七妹,做姐姐的求你了!”
褚根娣豁地腿一曲,竟给褚七月跪了下来,双手抱住她的腿,哭了起来。
“我的好七妹,你就成全成全我吧,没了他,我活不了啊!”
褚七月的嘴角弯了一下,这一刻,她没有任何被感动到的态度,而是想笑。
好呀,昨晚,现在,她可是亲眼目睹了褚家两个最为蛮横高傲的小姐低声下气的样子。
脑海中划过树上那个人的身影,褚七月的心不觉便是一疼。
掰开褚根娣的手,她冷冷说道:“二姐,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
褚根娣停止了哭泣,抬起一张泪脸看她。
褚七月面无表情:“因为,我对表哥的爱,不比你少半分!如果不嫁给他,我也会死的!所以,我绝不可能答应你!”
说完,抽身而去,头也不回。
这话,多半是气话,说给肖桐听的,可也考虑到不能泄露爷爷的秘密,只得拿这样的借口来敷衍。
褚根娣的身子一软,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地面上。
树上,肖桐的身子猛然一颤,一颗心跌进了冷水窖内,千万根羽箭穿心而过,竟是止不住心脏的颤栗与疼痛!
她,终究是说了。
可为什么,他的心,却痛得没法呼吸?
一想到她真的会嫁给程文杰,他便感觉到世界一片灰暗。
死命地握着树干,莹润的指甲掐进了树体内,指节透着不正常的灰白,肖桐强自稳住身形。
也不知在这站了多久,直到褚家一行女眷陆续从树下经过,朝钱府正门处走去,依稀听得人说是去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