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靴礼,自汉而始,地方官员离任之时,百姓无可挽留,只能留下官员的靴子,以示万民盼其留官不去。
这是为官一任能得到的最高的礼遇。
声震云霄的呼声里,李钦载呆怔四顾,眼眶泛红。
水亦载舟,水亦覆舟。
此刻的他,听到的是潮来潮退,那些最容易被史书忽略的声音,此刻却无比真实。
殷殷的呼声里,李钦载抿紧了嘴唇,朝百姓们长揖一礼,久久不曾起身。
刘阿四和部曲们也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下马,按刀躬身。
长辞之后,李钦载登上了马车,百姓们自觉让出一条大道,跪拜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李钦载坐在马车里,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他的灵魂仿佛经受了一次彻底的洗礼,这些日子在并州做的一切,他原本只是凭着良心做事,没想到百姓竟已将他的恩德深深记住。
一切都有了意义。
他终于做了一件可以向子孙炫耀的事,将来老去,儿孫绕膝,他可以含笑跟儿孙们讲故事,讲的是他年輕时的真实故事。
此生纵无閃亮,唯此一事,便是不负此生,不负后代。
…………
马车颠簸,晃晃悠悠,行了十余日终于到了长安。
熟悉的长安城遥遥在望,李钦载坐在马车里活动了一下长久酸痛的胳膊和背脊,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回家了……”
进了城,李钦载首先去了吏部官署,向吏部交卸了刺史官印,出了官署后,再往太极宫行去。
时正午后,李钦载在宫门前没等多久,很快便有宦官出来,恭敬地将李钦载領进宫门。
安仁殿内,李钦载又见到了李治。
进殿行礼,刚弯下腰,李治便飞快窜了过来托住他的胳膊,使劲拍了拍他的肩,大笑道:“景初可算回来了,不错不错!”
李钦载还是一板一眼地道:“臣奉陛下诏命,并州任上幸不辱命,特向陛下复命。”
李治心情似乎极为畅快,笑道:“朕知道,朕都听说了,哈哈,景初不愧是大唐英才,任何差事交给你,都能办得妥妥帖帖,这次并州之任尤为利索,朕看了你的奏疏后,亦不由为你拍案叫好。”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尽本分而已。”李钦载谦逊地道。
李治摇头:“换了别人,怕是不如景初之能,办也办得拖泥带水瞻前顾后,也违了朕初衷。”
“唯有景初深知朕意,此行打压粮商,降低粮价,还将河东道的贪官恶吏一举端了,消除了灾年之大患,功劳可不小,朕此时很庆幸,幸好当初任你为并州刺史,否则难保不会发生民变。”
李钦载被李治夸得有点脸红,毕竟当初赴任之时,自己可没那么伟大高尚的目的,纯粹只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
李治又笑道:“听说景初回长安之时,并州万民相送,并请行脱靴之礼?”
李钦载急忙道:“一切皆是天子恩泽,臣不过是代天子领受而已。”
李治叹道:“脱靴礼……朕登基以来,已然很少听闻地方百姓行此礼了,贞观时倒是有过几例,那都是官员对地方有大恩德,方有资格得此礼遇,说实话,朕真有些羡慕景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