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薛冰的要求。在徐孟达看来,只要薛冰答应他求婚,就是她要个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穷尽一切办法为她摘来。
薛冰回衡岳市,就是她想在出国前,感受一次家乡的味道。
而她的这次感受之旅,直接将徐孟达送进了医院。
我到疗养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屋外的草坪中间,摆着一台轮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膝盖上搭着一块厚厚的毛巾。他正深情地浏览着光秃秃的树枝,以及脚底下生意怏然的草地。
在他的不远处,两个老人互相偎依着,深情地注视着他。
我径直走过去,蹲在他脚边,拿起他的一只手叫道:“大哥。”
徐孟达一眼看到了,眉眼顿时活了。他紧紧捏着我的手,一言不发地打量着我。
我含着泪看他,脑子里想着他当初的优雅与气度,而眼前的这个人,几乎就像一截废旧的木头一样,除了还有呼吸,已经看不到半丝生命的热情。
他已经瘫痪了!
车祸让他下半身失去了知觉,他现在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这一辈子,他的余生只能在轮椅上过了。
我心里难受之极!徐孟达于我,有知遇之恩。当初表弟何家潇将我介绍给他的时候,我们互相防备,互相敌视。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个纨绔子弟。而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浑身充满土味的乡下小干部而已。
我们后来成了莫逆之交,皆因我们都是性情中人。
“陈风!小子1徐孟达柔和地笑。现在他的笑已经失去了过去的霸道和深邃,取而代之的是柔柔的绵顺和安详。
“大哥!”我再叫一声,声音哽咽。
这次我不是装的,是真正的真情流露。
“生死有命!你说是不?”徐孟达拉着我的手说:“人这一辈子,争也是一口气,不争还是一口气。现在我感觉啊,人这一辈子虽然不能为一口气而活着,但永远也要保持正义。假如正义死亡了,人即使活着,无非也是一个酒囊饭袋。陈风啊,做人一定要有正义!”
我一点也不惊讶他的感概,徐孟达在过去与我们谈人生与理想的时候,就多次说过,做人一定要有良心,一定要有底线和本色。
我曾开玩笑说,大哥这样的人,真不应该离开官场。
徐孟达叹道,就是因为被一潭水要蒙蔽了眼睛,他才毅然决然要离开官常他开玩笑说,离开官场了,并不见得不能为人民服务,因为身上没有羁绊,或许还能服务得更好。
他示意我帮他推车,他说:“我们回去罢。”
我推着车刚走两步,不远处的两个老人便疾步过来,要从我手里接过轮椅的扶手。
徐孟达说:“就让陈风推吧,我们几个月没见面了。”
老人听他叫我陈风,特意留意了我几眼。
我心里蹦蹦跳着,因为我从老人的眉眼和气度间已经看出来,他与徐孟达的关系不一般。他应该就是中部省的宣传部长徐达!徐孟达的父亲!
我小心地将徐孟达推进他的房间,两个老人跟着进来了,淡淡的招呼我坐。
我没敢做,反而招呼他们说:“你们二老坐,我来倒茶。”
徐孟达挥挥手说:“陈风,没必要客气,都是自家人。”
我讪讪地笑,眼光不敢去看老人。
徐孟达等我坐了以后,才指着两位老人说:“陈风,我给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爸妈。”
我像突然知道一样,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般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喊了一声:“伯父伯母好!”
徐达慈祥着微笑,打量我几眼,一句话也没说。
我偷偷打量他几眼,他气度非凡,举手投足间展露的是不慌不忙。他脸上似乎永远带着微笑,但在微笑的背后,却藏着一股让人不易觉察到的杀气。
他衣着俭朴,穿着老式的中山装,颌下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他头发花白,在灯光显得银光闪闪。
他笔挺地坐着,威严无处不在,却在这间小屋里,被徐孟达的轮椅化解得无影无踪。
“要走了吧?”徐孟达问我。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着头说:“再过一天,我们开完结业会后,就回去了。”
“有什么打算呢?”徐孟达掀开盖着腿的毛毯,我看到下面的裤管空荡荡的,似乎他的双腿已经不在了。
我心里一酸,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睛却去看他的腿,眼光流露出来的,不是哀伤,而是让人心颤的激动。
“还在1徐孟达苦笑着说:“只是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大哥!”我再次蹲下去,抚摸着他的双腿,热泪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