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宗族,肆杀功臣,飞鸟未尽,良弓藏,狡兔未死,欲烹走狗!刻薄寡恩,古今少有,倒行逆施,天良丧尽!”
宁王刘雄每言一句,宣政殿内气氛便再低沉一分,每个人的脸色,再凝重三分!
这直喇喇之言,犹如一把尖刀,将当今皇权的脸面,给划的七零八落,丑陋不堪!
血淋淋,可见白骨!
定王刘策却比此,更直白,他缓缓转动身体,跪的方向从正面皇庭,改成了跪文武军机……
不等宁则臣等人规避,便嚎啕大哭道:“请诸位大贤,看在大乾养士百年的份上,看在自太祖、圣祖和太上皇三朝善待功臣的份上,不避艰险,起忠义心,行废立之事,另立新皇罢!!名教子弟,忠义之族,焉能侍奉弑母之贼也?!”
“轰!”
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在宣政殿,炸的所有人都面色剧变。
终于,有人在这皇城之内,说出了废立之事!
好胆!
贾琮面色虽也凝重之极,但心里却哂然。
这三位废黜亲王自然敢,他们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此后余生的风雪都只能在宗人府的牢房里去看。
再加上他们的娘这么一死虽是给某人上足了眼药,却也将他们维系性命的保命绳索给割成两截。
往后余生,再想看风雪,怕是连宗人府都难,地府还差不多。
他们不想在宗人府的牢里待下去,更不想这样早就下地府,若还不临死一击,成则转运继续称尊为王,败嘛,结局还能坏到哪去?
哪怕败,这番话说出去,也足够让那寡恩之君根基动摇,痛彻心扉!
算是他们的报复。
这样的胆魄算计,怪道他们等不到天子驾崩,就开始私下里争夺大位正统。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家府上,会有天子耳目……
不是糊涂废物,但也聪明不到哪去。
此三人表演完,贾琮的目光先看向木然的连眼睛都不曾转动一下的崇康帝,看不出什么深浅,又看向当朝六大军机。
开国公李道林和宣国公赵崇都没什么反应,这是正常的。
这种事,从来都是少不得军方的支持,但又不允许军方直接干预。
可以是文臣宰相,也可以是皇族,唯独不能是军方,因为那样意味就完全变了。
一为政变,一为兵变。
政变行废立之事,只是在皇族中改个皇帝。
兵变,那就涉及到改朝换代了……
这是根本性质的两回事!
所以,李道林和赵崇都很清醒的闭口不言。
哪一个开口,无论是旧皇还是新皇,往后都容不下他们。
至于大宗正忠顺亲王刘孜,同样没有开口。
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又或者有其他心思,总之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
让贾琮隐隐有些失望……
真正的重头,却是在宁则臣、宋广先和娄成文三位文相身上。
这个时候,如果三位文相拿定主意,或者只要一人站出来,那么不管成与败,都会极大的打击崇康帝的皇威。
传至天下,那么天下野心家,连出师之名都有了……
正值新法惹得旧势力满腹怨言时,一点星星之火,当真可以燎原……
念及此,贾琮忽地打了个寒战。
他能想到的事,崇康帝绝不会想不到。
那么……
今日这大殿,必然暗藏杀机!!
念及此,贾琮连再动眼睛的心思都没,本本分分的站在那。
只可惜,他不向福祸,福祸却来寻他。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为了平衡宁则臣而被崇康帝先引入内阁,再引入军机处的宋广先和娄成文两人暗中对视一眼后,娄成文不动,宋广先却忽地对康王、宁王和定王道:“三位王爷实在错怪陛下了,王爷所言,皆非陛下本意。此为天子身边出了佞幸之臣,巧言令色,方使圣聪蒙蔽,又擅自行动,终铸成大错,反倒让天子背负骂名。”
“你说宁则臣?他为崇康心腹,虽快要被整死,但若非崇康暴虐妄为,他如何能蛊惑?”
康王刘博问道。
在他看来,宋广先是在打压宁则臣,想趁机上位。
然而却不料宋广先摇头道:“非是宁相,而是冠军侯贾琮。”
贾琮:“……”
这他么……
什么叫躺枪?
八竿子也打不着吧?
别说贾琮无语,连龙椅上始终木然的崇康帝,眼皮都颤了颤……
不过,随即便与诸多军机大臣们,明白了宋广先的心思。
在宋广先看来,逼死三位老太妃这等惊世骇俗之事,是万万不可能瞒得下的,越瞒越瞒不住。
到时候天子失德,天下必然大乱。
与其等到事态败坏到那个地步,不若早早的寻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替罪羊杀了,以泄民愤,安抚时局。
而当今天下,还有人比贾琮更适合当这个替罪羊,能让勋贵、文臣、清流,尤其是江南士绅们统统满意的么?
绝无仅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