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过嘴瘾,只是到头来也没敢喊过一声臭婆娘。”
姜逸尘恍然道:“原来,‘娘们儿’是这么来的。”
楚山孤嘿嘿笑道:“可不是嘛。师娘刚走的头两年里,师父只会在独处时偷着叫唤:娘们儿啊,来给我捶捶背;娘们儿啊,来给我揉揉肩;娘们儿啊,今儿想你了,快来陪我叨唠几句。梦呓时也会这么喊。初时我只是偶尔偷听见,再后来被我撞见几次,师父就不再避着我,高兴时,不高兴时,嫌弃我办事不利索时,总要带上个‘娘们儿’。”
姜逸尘不禁发笑:“你师父这么喊倒也罢了,难道你还在他老人家面前跟着叫?”
楚山孤一本正经道:“师父这么教,我就这么学咯。虽然每回这么喊,师父总会削我头皮,踢我屁股,可我能感觉到他没有真生气,就好像这样子喊,师娘还未离他而去。”
“所以‘真是个娘们儿’便成了你们师徒俩的口头禅。”姜逸尘做了个总结,随口一问,“你师父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楚山孤道:“嗯,他们本是没有收徒打算的,不得已下才把我又当徒又当子地养。”
楚山孤显然不善于讲故事,但他还是努力地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
“说来你可能不信,在我小的时候,家里的生活也算宽裕,我天天都在舞刀吃肉。”
姜逸尘稀奇道:“噢,楚兄还是屠户出身?天天能吃上肉是自然,天天舞的菜刀吧?”
楚山孤顿感无趣,撇了撇嘴,连用的是屠宰刀而非菜刀都懒得辩解。
姜逸尘催促道:“您接着说,我不插嘴。”
楚山孤不情不愿地重新开口道:“我们家当时在南河镇上的家业不小,但也受此牵绊,难有四处走动的机会,在我十六岁前,还从没走出过南河镇,见过的溪河也就一条南河。”
南河镇在富杭郡南部,自从听知生身父母过往,姜逸尘连带着对稍稍沾边的信息都颇为敏感,听得更为认真了些。
“师父师娘自然是江湖人,师父曾受过重创,无法留下子嗣,好在仇人已尽,安心洗手归山,而他们选的归隐地恰在南河镇外的山上。”
“在我刚出生不久时,他俩一旦到镇上来买肉,少不得来光顾家里生意,等到我都学着分骨、剔骨、切肉时,已成了老熟人。”
“又过了些年,东瀛人便打了过来,那些杀坯来得太快,镇上人死伤殆尽。”
“我们一家老少爷们儿齐上阵,光着膀子和那些杀坯拼,一老人俩大人仨半大小伙拼十个,拼死了四人。”
“我也算命大,攥着刀戳进了一个杀坯的腹部,放干了他的血,被另一人踹得老远,磕着脑袋昏死过去。”
“师父师娘待的那座山也未能幸免,只是山头太小,去的东瀛人不算多,被二老杀光了。”
“那帮杀坯为赶时间,每个杀戮劫掠过的地方都没多做停留,二老下山到镇上寻了一圈,发现了侥幸活命的我,便带着我离开。”
“东瀛人一批又一批杀来,东、南两面去不得,我们只能往西面、北面逃,一路上遭遇数回东瀛人自是血战连连,师娘也便是在那时遭了创,落下病根。”
“熬过了那最艰难的三年,师父师娘带着我停留在了江门镇。”
“师娘的伤病已然经不住四处奔波,只能静养。”
“可惜没过两年,师娘便在床榻间安静离去了。”
“接下来十余年间,就只剩我和师父相依为命。”
“直到三年前,师父去找师娘了。”
听到这,姜逸尘已明了为何前些日子会在草堰镇外的竹林碰上楚山孤了。
为师父守陵三年后,楚山孤终于是走出了江门镇,多半是想回故土看看,岂知阴差阳错间竟被自己给拐往西面来,离富杭郡倒是越来越远了。
似是觉得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楚山孤努力勾起嘴角,笑道:“说来我还是挺尊师重道的,师父嘴上老挂着什么话,我全给学来了,师父的刀法是那般不争气,我学来的刀法也是,受气挨打大半天才还手。”
姜逸尘听言灵机一动,反推道:“你这刀法不虚与百炼钢以硬碰硬,却拿绕指柔毫无办法,如此说来,那白绫定当是你师娘的武器了,从头到尾都把你师父吃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