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管闲事好奇心重的陈妖精,这几人的组合,阵容已足可随齐天大圣飞天入海,大闹天宫。
王二牛和陈妖精,跟毛丰源早就结成了好友,方可飞只听说过毛丰源这个人,却没见过,听柴依林说他怎么的好、王二牛夸他怎么够朋友、陈妖精赞他如何讲义气,方可飞心里更不服气,立意要跟毛丰源比划比划。他说:“毛丰源有什么,他要不动用手刀掌剑,我凭五根指头就可以把他手到擒来。”
陈妖精笑说:“别死充了,我就服他人虽年少?武功人品都是上选,柴少云和郭山龙只晓得死抓住权力不放,唐奥运和田飞野心更大,到头来不是人被志气所激发,而是反被志气所奴役,不像毛丰源,拿得起,放得下,功成,身退,在上海城里治病跌打,帮人助己,卖字售画,乐得清闲,逍遥自在,你还是少找苦头吃的好”
方可飞一听,登时火冒八十二丈。“水行不避蛟龙者,渔夫之勇也;陆行不避凶虎者,猎夫之勇也。我要秤秤毛丰源的斤两,是勇者无惧也。”
柴依林拍手笑道:“好啊,好啊,你就扮作病人,跟他较量较量,要是你能扳倒那块木头,我就疼你。”
方可飞给这一说,弄得脸上红了起来,可是更激起了与毛丰源一之心。
柴依林巴不得有人能挫一挫毛丰源与唐奥运,好教训他们别没把她柴大小姐瞧在眼里。
陈妖精没加理会,只笑道:“你硬要自触霉头,我也只好由你。”
王二牛有点担心起来:“呆子,要是你给那毛丰源放倒了,我该帮谁?”
方可飞一听更气,牙嘶嘶的道:“你放心好了,看明儿谁放倒谁!”
于是便和柴依林设计了一个“圈套”,要擒毛丰源,其实也不致下重手伤他关节,只是要制住他而已,不料,两人一动上了手,毛丰源在瞬息间已觑出方可飞武功强处,先挫其锋,再伤其膝,要是王二牛和柴依林再迟一步制止,方可飞便还要吃点亏。
毛丰源有些不悦:“这次跟方公子动粗,实是我的不对。柴依林、王二牛怎可胡闹致此?要遇上唐二哥,万一弄不好,恐怕要出人命。”方可飞吃了败仗,心中已是不忿,听毛丰源这般一说,便道:“我跟你暂时平分秋色,未定胜负,要不是他们从中作梗,只怕我失手伤了毛兄,那就不好意思得很了。怎么还有个唐老二,我倒要去领教领教,请放心吧,我尽可不施绝招、不下杀手便是了。”
毛丰源一听,便了解这位青年性情,忙道:“是啊。刚才差些给方公子卸了手腕,我那位唐二哥脾气大,输不起的,方公子还是看我的份上,放他一马吧。”
方可飞这才道:“我一向不喜欺人太甚,既然你老是这样说,我就且把决战暂缓。”
毛丰源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方可飞怒问:“谢我什么?”
毛丰源诧异道:“不找我二哥麻烦啊:”
方可飞忽一笑,充满了自嘲,“他不找我的麻烦,我已经很感激的了,还谢什么?
毛丰源忙改话题:“我谢的是你手下留情呢。”
“我手下留情?”方可飞仰脸看他:“你说真的?”
毛丰源有点狼狈:“刚才公子若下重手,恐怕我现在就疼的不能说得出话来了。”
“你这样说,我倒反不能厚着脸皮认了。我姓方的虽然不才,但总不致于厚颜到承人之让后还占便宜。”方可飞磊磊落落地道:“刚才那一战,是你放过我,不是我让你,本公子承情得很,你无需说安慰的话了。”
毛丰源弄得一时也不知怎么说是好。
王二牛在一旁居然幸灾乐的说:“哈哈,没想到小方也肯认输,真是六月雪,半夜阳了。”
方可飞恨恨地瞟了他一眼:“输就输,有啥了不起。我不像你大水牛,输不起,死要面子,我平生最信孔子的话: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坦坦荡荡,不像你这鼠摸狗窃。”
王二牛正待发作,忽听柴依林喃喃自语道:“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王二牛奇道:“你没事罢?不是中了暑罢?”
方可飞笑,啐道:“立冬天气,那来的暑呢?”
柴依林忽叫了起来:“对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两句话,我读过啦,是孟子说的,不是孔子!”
方可飞脸上一红,顿觉难以下台,只好说:“我刚才这样说了吗?”
王二牛忙道:“说了,说了。”
方少哼看声道:“孔孟本就一家,分什么孔说孟曰,无聊无谓!”
王二牛道:“那我明白了。”
方可飞以为对方支持他,“你明白就好了。”
王二牛道:“孔孟不分家,那你我也没分家,不如你踉我姓,就叫王可飞如何?”
方可飞这回老脸扯不下来,正待发作,毛丰源打岔道:“陈妖精呢?怎么没来?”
柴依林探头往外张了张,外面很寒,前阵子下过了一场雪,街上树梢仍挂有残霜,连门外的碎石,也沾了些儿雪屑:“是啊?他呢?怎么没来?”
话才说完,一部黑盖轿子,自街头转现,到了店前,停了下来。轿子盖着布篷,里面坐的正是陈妖精!
柴依林一见他就悦笑:“死妖精,刚才好精彩的场面,你都锗过了!”陈妖精没精打采的说:“毛公子,上轿来吧。”
毛丰源一怔,陈妖精平时都只叫他做“毛丰源”,怎么今天忽然称起他“公子”来了?“上轿?上轿干什么?”
陈妖精仍有气无力地道:“你上来再说。”
柴依林拊掌笑道:“好哇,我们乘轿子逛风景去。”
陈妖精摇摇头。
柴依林诧道:“死人妖,你今天怎么啦?”
陈妖精点了点头。
王二牛吆喝道:“妖精,你干嘛要死不死的?”
陈妖精的身子突然向前一挺,这一挺似乎想仰首挺胸,但显得极不自然。
只听他道:“我……没事。毛公子请上车。”
毛丰源不禁问:“到那儿去?”
陈妖精忽然伸伸舌头,还眨眨眼睛。
一个垂头丧气的人,忽然做出这等动作,可谓奇特古怪到了极点,然后陈妖精的脸容又恢复了正常。
他圆圆的眼、圆圆的鼻、圆圆的耳、圆圆的腮,看去像一个滚圆圆的饭团,偏生是眉宇高扬、若有所思的时候很有一股不凡之气,就算是无神无气的时候,也令人有一种静若处子、不动如山的气势。
他说话仍是有气无力:“你上来便知道了。”
毛丰源道:“可是我的店子门还开着呀!”
陈妖精应道:“关了不就得了。”
王二牛忽道:“你何不进来坐坐?”这句话他问得很慢、也似乎非常小心。
陈妖精也同答得很慢、很小心:“我现在累得只想找一个洞穴,道通那里都不管了,天天这样怎能承受,制不住要到处闯闯,又不想落人之后,面壁悔过地无及了,人生就是从无到有,敌友都如此这般。”
然后又按着道:“大哥二哥三哥都别生气。”这句话却说得很快,一个字一个字像连珠炮箭射了出来,一点也不像是请人息怒的口吻。
前一番话,他也说得很仔细、很小心,每一句都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下去,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判一个刑罚一般,一字定生死,错不得。
可是毛丰源和柴依林,却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