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同在一条村的乡亲,在大城市里不期而遇、相互问好一般。
彭川一时不知如何同答。
毛丰源那时已经在说别的话了。
他向陈妖精和和气气地道:“我不去了,不如,你进来喝杯茶罢!”
陈妖精摸摸自己协下,鲜血略渗染了衣衫,他耸耸肩道:“如果你店里有茶,我就一定进去坐坐。”
方可飞偏着头问:“为什么非要喝茶不可?”
陈妖精的表情,似在表示这问题委实太过幼稚:“因为我流血了,要补点水填补我流掉的血?”
方可飞摸摸肩膊,肩上也泛染了一小团血渍:“你可以喝水呀,喝水一样补血。”
“喝水只能放尿,不能补血;”陈妖精说:“你连这点事都不懂,难怪你打不过毛丰源了。”
“你说话真是难听,跟那头大水牛一样的没教养。”方可飞皱眉道:这又关打不打得嬴毛丰源什么事?”
他们居然在那儿不看边际的谈论起来,浑忘了刚才有三大使刀的一流高手在此。
饶刚已经忍不住要发作了。
危秀梅却仍非常客气的问:“有一事要向诸位请教。”
王二牛一听,第一个就道:“你请吧,我教。”
危秀梅诚诚恳恳的问:“你们一早就知道我们伏在轿子内了是不?”
王二牛直截了当地答:“不知道。”
“哦?”危秀梅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王二牛仍然大剌剌地道:“像你这种人,不明白的事情本来就很多。”
危秀梅依然不发怒:“那么,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就在车上,而且能够配合好一齐行动呢?”
王二牛裂开大嘴,伸手向陈妖精一指,道:“他说的。”
危秀梅一呆,道:“他说的?”
王二牛更加得意非凡的样子:“他当着你们面前说的,你没听到?”
危秀梅与饶刚对觑一眼,那陈妖精道:“我曾说过这段话:我现在累得只想找一洞穴,道通那里都不管了,每天这样怎能承受,制不住要到处闯闯,又不想落人之后,面壁悔过也无及了,人生就是从无到有,敌友都是如此这般。”他顿了一顿;“你不记得了?”
危秀梅点头道:“是有这一段话。”
方可飞插嘴道:“你把第一句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第二句话的第一个字,第三句话的最后一个字,第四句话的第一个字,第五句话的最后一字,第六句话的第一个字,第七句话的最末一字,和第八句话的第一个字,合起来看看。”
“除了第一句话的首尾之外,凡是双数的话语的第一个字跟逢单数语句的最后一字,串连起来,”王二牛笑嘻嘻地道:“你就会发现我们的联络方式、暗号手语,智慧过人。”
危秀梅想了想,恍然道。:“那是……“我穴道受制后面有敌”……无怪乎他后来还加了句:“大哥二哥三哥都别生气,我们曾往酒馆一会,陈妖精是藉此点出了背后胁持他的是谁,高明,高明。”
王二牛当仁不让的道:“失礼,失礼。”方可飞理所当然地道:“惭愧,惭愧。”脸上当然连一丝儿惭愧之色都没有。
陈妖精也笑道:“这是两湖两广的特殊暗语,算是多教了你长点见识。”
危秀梅颔首道:“正是,多谢。”
倒是毛丰源脸上闪过了一丝诧异之色。
他跟彭川交手一刀,胜来似乎轻易,其实那一刀之中,彭川曾在刀势上作出三度反扑,毛丰源分别以手尖、手锋、手身破之,最后,还是以刀意伤了对方。
一个真正的刀手,他手中的刀,连刀枘、刀鞘、刀布在内,无不可伤人。
只是要伤彭川,绝对是件不容易的事。
毛丰源却是非伤他不可。
在刚才那一刀定胜负的比拼里,他伤不了彭川,就得死在对力的刀下。
像彭川反挫力那么高的敌人,毛丰源与他交手只一刀,但已惺惺相惜,印象难以磨灭了
危秀梅却还没有跟毛丰源交过手,毛丰源对他已有深刻的印象。
他发觉危秀梅“谦虚”,至少她十分沉得住气,在一个非常的情势下,还把握学习新事物的机会。
而且,危秀梅的记忆力奇佳。
陈妖精那一番奇言怪语,他可以立却倒背如流,而且早就暗自观察、细加留意,所以他才会记住陈妖精那句“大哥二哥三哥”的话。
他对危秀梅刮目相看。
危秀梅却已在问他:“我们挟持了陈妖精兄。显然是为了要针对你,你既已发觉和揭破了我们,为何不问问我们的来意?”
“我为什么要问?”毛丰源笑看反问。
危秀梅又是一怔。
“你们要找我,可随时来我的医斋,光明正大,无任欢迎,用这种技俩,只是白费心机,我既不会去,又无兴趣。”
“这样又何必要知道你们的来意、什么人支使你们来的?”毛丰源笑笑,搔搔头皮道:“那就这样,恕不远送。”说着回身就要走进店子里去。
他们这样一闹,在街上围观的人,自然拢了一大群。
饶刚觉得脸上挂不住,大喝道:“姓毛的,你给我站住!”
毛丰源便站住,心平气和的道:“还有什么指教?”
王二牛忿然道:“你这人,他叫你站住你就站住,你是狗不成?要是我,别人要我停,我硬是走;别人要我走,我就站住。”
“啊,”陈妖精道:“我明白了。”
王二牛奇道:“明白了什么?”
“你不是狗,果然不是狗;”陈妖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头牛,当真是一头蛮牛”
饶刚见这时候这两人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怒极了,呛然拔刀。
王二牛哈哈笑道:“怎么?你敢当街杀人不成?”
饶刚虎吼道:“我就先杀了你!”呼地一刀,炸出千彩万幻,如梦网一般罩向王二牛。
王二牛迎刃而上,挥拳道:“老子好久没好好打上一架了。”
陈妖精忽一肘撞开王二牛,道:“这一刀厉害,让我来。”话还未说完,便给方可飞绊了一脚,方可飞一扬扇子:道:“这一刀你接不下,我可以……”
忽人影一闪,毛丰源已接下这一刀。
他只接招,没有伤人。
他不得不出手。
因为他看得出饶刚这一刀之势。
如果方可飞接得下,饶刚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因为饶刚这一刀,完全是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刀法。
故此这一刀莫之能匹。
如梦,若一惊而醒,梦既不存。
封架这一刀,也许不是太难的事,饶刚的“八卦刀”未免太重花巧,有欠实力,但要化解这一刀而不杀伤他,却是极难办到的事。
就像梦一样,要梦醒而不梦碎,谈何容易?
除非是梦就是现实,现实就是梦。
只是人生可以如梦,现实怎会就是梦?
把梦想当作现实,本身就是一个梦。
毛丰源挺身去应付这一刀,因为他自信能凭手刀的细致轻柔,或可把梦送走,但不惊扰它;化解这一刀,而不伤害饶刚。
他跟饶刚无仇无怨,何必要杀人伤人?
何况现在围观的人众多,假若方可飞等杀了人,难免会受巡捕追究。
毛丰源当然不希望有这等事情发生。
所以他接下这一刀。
这一刀一接,毛丰源也等于接下了所有的麻烦。
饶刚惨叫一声,仰天而倒,胸口喷出血泉。
彭川尖叱。
危秀梅鹫呼:“你这杀人凶手……
人群尽皆哗然。
毛丰源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
他甚至连手都忘了收回。
自己就这么一刀,却怎会……
毛丰源正想俯身察看,危秀梅刷地拔出了他的刀,叱道:“你还想加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