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豪似有点忿忿:“他骗了我。”
上官云道:“他没有骗你。他是以为我确已走了。我平时极少露面,他们也很少敢接近我,所以,他也以为我回了租借,在那儿指挥大局。其实,那儿也只不过是我的分局。”
郭天豪哼声道:“你真的知道他是谁?”
上官云淡淡地道:“自然就是‘鳄鱼帮’的张思德。他一味追捧我,为的就是教我不疑他。他原是振新堂门徒,后犯了帮规,被逐出了振新堂。”
郭天豪道:“连你都知道是他,还不是他出卖了我?”
上官云道:“他没有出卖谁,也谁都没出卖。我知道是他,是因为我知道,当初他被逐出振新堂,另创‘鳄鱼帮’的时候,毛二哥曾在暗中帮助过他一二。所以我猜测,就是他了,而且不会是别人。”
他徐徐转向毛祖强,问:“你也是派了此人在我那儿卧底,是不是?一个讯息卖两头,张思德该去当商贾。”
毛祖强道:“你也派了人混在我们队里!”
上官云道:“可是那是个很没用的人,迄今为止,什么正确的情报也没有给过,完全要靠我自己的估量判断。不过,这样反而可以不受人误导一些。到底,那人是不是你故意派给我作反间之计的,我现在还没摸透。”
毛祖强一笑:“现在你已不必摸透了。”
上官云:“对,杀了你,余不足畏。而且,我的人和你的人正决战于‘小明山’一带,这叫总局有总局的龙争虎斗,分局有分局的生死较量。”
毛祖强:“四弟,我们真非要见生死不可么?”
上官云:“你既已来上海,必去相帮柴老三,我不杀你,等你们会集了,就杀不了了。谁教你答允了我不出关,偏又跑到这儿来送死。”
毛祖强:“我来的目的,你应该清楚。”
上官云:“你为的是要杀方树铮?”
“是。”
“所以我更容不得你活。”
“我是为民除害,难道你忘了,当初我们四人在义和团对抗洋人的事了?”
“洋人虽然可恨,但他们却知道识英雄、重英雄。而反观我们华夏大地,各路军阀,哪个不是唯亲是用,那些没有本事的人,只要会拍马屁便能得重用。像这样的国家,灭亡是迟早的事。方树铮虽然卖国求荣,投靠日本人,但他是我恩公,谁要杀他,我先杀了谁。”
“罢手吧,方树铮早已弄得民心沸腾、天怒人怨了。三师弟也一早想跟你联手,共创大业。”
“住口,我再潦倒,也决不会依附他。他是什么东西,他只不过会巴结,懂奉迎,机会比人多,运气比我好而已。他那些成就,我才不稀罕!”
“这不只是运气问题,运气只决定于努力和性情。你不改睥性,只嫉妒别人的幸运,这样只会加强他人的幸福,加重自己的不幸。破坏他人的幸福,是伤人误己的的行为,老四你聪明一世,又何苦糊涂一时!”
“你少劝我,我只是不够运。一个人可以无财无势,甚至也无才无志,但只要有运气,他还是可以什么都有。最多是不能有大成。一个人要是什么都有,而只是很努力,但是要失去了运气,就会一无所有。我空有一身绝世本领,却饱受运气欺凌!”
“可是运气是不能掌握的,与其苦待运至,不如自行去创造运气。管它有运无运,至少你已为自己争了一口气啊!不要再自囿于个人私心中,为民锄奸,至少是做了件名垂万年、扬名后世的事!”
“名垂万古?要是我已千古了,留名万代又干我何事?我现在就争今朝今夕的一口气!万年太长,今天我就要大成大就,如果不成,大死一番又何妨!”
“四弟,做人是应该有高扬意志,但更重要的是要保持平宽心情。”
“二哥,没你的唠叨,我就活得很欢快。你快退回沧州老家,我或可饶你不杀,我此生誓定要战胜柴老三,否则枉自来世间空跑一趟!”
“你杀我也没有用。三弟仍辅理国事,决不容许方树铮将上海拱手让于日本人的。四弟,你有一身绝艺,就算是报恩尽忠,也不该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啊。谁胜谁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成得可喜,败得可傲!”
“你这是废话。世人也只论成败。只要人在世间活看,而且活得愉快,那就是成了。身后功过,谁人评定?与己何关?与人何涉?死了之后别人怎么说,管它的。连活着受别人指骂,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权、得势、成功、顺利!你看世人论项羽,多说他狐疑逞勇,自招其败,而刘邦性格能容人顺应,成所必然,如果楚汉之争,最终败的是刘邦,你看论者又会怎样说?论勇,刘邦不如他。论势,刘邦不及之。论力,刘邦不能比。楚霸王输的只是运气,败在他的一念之仁,几次都不赶尽杀绝,放过刘邦。其实,楚霸王仍是一世之雄也,那些讽嘲他的人,连他一只脚趾尾都不能比。他在十年内吒叱风云,名动天下,十八岁起事,三十二岁自刎于乌江,活得虎虎生风,有气有力,叱咤间风云色变,挥指间万人灭裂,后世讥讽他无才不智的人,凭什么褒贬他?他活过、成功过、壮烈轰烈过,不是这些宵小之辈所能企及万一的。他已是盖世英雎,尚且如此,我们为啥还要把生命意义交给后世那些冶人牙慧的酸秀才们去评定?”
“老四,你太偏激了。老三就胜了你一点:他能持平行事。”
“他成功,当然可以持平了。一个失败者,根本就立足于失衡的一边,怎轮到他来论秤?你且放心,柴老三有的是张良计,我上官云也有道过墙梯。你叫我出租借,在此跟你对耗着,让租借里防御疏失,让柴老三整顿上海滩暗地里的国民党人马,脱离方树铮的掌握。可是,方树铮也早安排了人趁此去伏杀柴老三。所以,他也没好过。如果说那儿是总局,这里才不过是分局哪!”
毛祖强怒道:“卑鄙!”
上官云道:“暗杀只有成不成功,没有卑不卑鄙。暗杀是以已命买人命,当然要卑鄙。”毛祖强随即冷静下来:“历来要暗算三弟的人何其众,也没见过谁能得手,三弟不是一直好好的活到现在!”
上官云笑了。
不,是那菩萨像笑了。
他的人在里面。
神像里。
可是神像却是因而活了。
他造了神。
他自己就是神。
这岂非跟世间大多数自私而又自负的人特性一样:他们喜欢把自己造成了神,变成了佛,让万人匍伏,万民膜拜?
上官云难得一笑。
毛祖强深知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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