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奥运劈面就问:“你是谁?”
那青年冷冷地看着他,“你又是谁?”
“有三个逃犯,逃到你家去,你要是不合作,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我只知道有三位亲戚,来到我家,有一群土匪,要追杀他们。”
“你敢这样说话,可知道我是谁?”
“你在我门前讹称追缉逃犯,又可知我是什么人?”
两人针锋相对,各自不让半分。
宋江忽干咳了一声。
唐奥运退下半阶,宋江即凑近他身畔,说了一句:“他是冬。”
唐奥运退下去那半阶,就没有再重新踏上。
“原来是你。你身为官家,窝藏要犯,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
“你身为黑.道帮会领袖,竟然在军官面前,妄图讹称行骗,颠倒黑白,明目张胆迫害良善。既是法理难容,天理亦是难容。”
“你……”唐奥运强抑懊怒,长身道,“来人呀,给我进去搜。”
冬二话不说,“刷”地拔出了刀,刀尖直举向天。
他守在门口,没人敢进一步,但各人刀拔弩张,格斗正要一触即发。
忽听有人懒洋洋地笑问:“什么事呀?妈拉巴羔子的,还没半夜,这条断头街就热闹得个屁门屎眼儿碰碰响了?”
施然行出的是一个虬髯豪士。
唐奥运见了他,也只好上前行稽首之礼,“苏大人。”
他是负责县辖区戍守的官员苏天赐。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走路一瘸一拐,双腿残疾的人。
这人也很年轻,笑起来也带着冷峻之色,眼神明亮得仿佛那儿曾鲸吞了三百块宝石。
这人虽然是个残疾,但上海滩任谁都不敢小觑他的分量:就算他只站在那儿,仿佛也比任何人都高上二十七八个头!
他当然就是春。
“四大保镖”之首的春。
唐奥运一见到这个人,就情知这局面已讨不了好。
何况这儿还有另一个人:苏天赐。
这是一个在国民政府和日本人那都能说上话的人。他即是国民政府办公厅的幕僚,也是大日本军官在上海城的翻译官。
有苏天赐在,唐奥运如果还要想有日后的晋升,便不能说错什么话儿、做错什么事儿了。
所以唐奥运先向春招呼:“你也在这儿?很奇怪,怎么好像到处都有你份儿似的,你们国民党必定因天下太平而轻松得紧吧?”
春道:“也不尽然。你就别小看这上海滩,大白天当街杀人?才入黑满街追人的事,倒是常见,不费心看看,可有负肩上的军章哩!”
唐奥运干笑道:“怕只怕平民百姓本无事,倒是吃公门饭的假公济私,借位枉法,当真个无法无天、欺上瞒下了。”
春扬起一只眉毛道:“有这样的事情吗?”
“你行动不便,还是少出来跟贫民打成一片吧?连这种事都不晓得吗?”
“听说唐龙头今日也是来追剿贼人的?”
“好说好说,我也是只想为地方平靖,尽一份力。”
“结果却追上门来了。”
“得罪得罪,我本追的是贼,却追入了官门了。”
“胡说!”苏天赐咕哝叱道,似犹未睡醒,“这是我的家!”
唐奥运语音一窒。
春反问:“既然唐龙头率众当街追杀的是逃犯,那么,请问犯人姓甚名谁?所犯何事?如何逃脱?自何处逃脱呢?权且一一道来,容或在下为你一齐缉捕逃犯如何?”
唐奥运一时说不出话来。
该怎么说呢?
要是说:追的是毛丰源的父亲和妹妹,自己可要先认了绑架之罪。如果追的是那黄衫客,那么,又所为何事呢?况且,也不知那黄衣人是谁!这一旦说了出来,只怕讨人未得,罪已先行自认,加上有苏天赐在旁为证,只怕不易翻身。
春就坐在那儿祥笑着,仿佛在说:要打这种官腔,我可是专业的呢!给你三十寸不烂之舌也争不过我!
唐奥运只有冷哼道:“好,算我看走了眼,就此告罪,也算我中了机关了。”
说着,还瞪了冬一眼。
冬道:“这儿可没机关。如果说是机关,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机尾。”
唐奥运怒笑向春道:“如果他也只能算是一个‘机尾’,那你就是‘机头’了吧?”
“我?我什么也不算。”春淡淡地道,“如果真有机关,其精彩处,必然是集中在‘机身’。”
唐奥运喃喃地道:“机身?”
苏天赐这时说话了:“你奶奶的!咱知道你这个帮会是有方爷撑腰,所以到处充字号也没人敢惹。你娘的就你有种,没踩着大爷咱的尾巴我也不吭声。但要是你无故把无辜良善禁锢施刑,还当街追杀,这种事给咱晓得了,就算方爷亲至,咱也会闹到租界内去评评道理,这不叫胡作非为吗!”
唐奥运忙道:“是,是,是,没这种事。我前些时候倒是请了几位远客来上海,但都是龙太爷的远房亲戚,我是奉命接待而已,苏爷莫要误会。”
苏天赐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是误会就最好。那你还要什么东西?这儿还有什么你要的?要不要进我这狗窝,从干女人的房间搜到狗吃大便的坑里去?”
唐奥运躬身道:“没……没有了。”
春反问:“唐龙头不是丢了人吗?”
唐奥运冷笑道:“反正,人已丢了,还嫌丢不够吗?苏大人请了,这就告退了。”
一等人自苏天赐府邸狼狈退出,李祥不禁问:“龙头若要硬闯,那三个在逃的人八成还窝在里边。”
唐奥运恨恨地道:“闯不得。这姓苏的家伙在日本人面前叫红着,而且也跟柴老贼交好。要是抓人杀人禁锢人全落在他眼里,加上柴老儿和他四个灰孙子加盐添醋的,只怕干爹也抵不住他们这记发横。这摆明了是陷阱。我看……似乎还志不在此……”
易南千千也甚同意,“看来,这里面确还有阴谋……”
“唏!管他什么阴谋,我还得要先去会一人。”唐奥运发狠道,“就算毛丰源救得了他老爸和妹妹,他也防不了我这一着!”
唐奥运来到城中,瓦子巷“风雨楼”,果然另有所图。
他似乎还留有“杀手锏”。
这“杀手锏”,好像就是他要见的人。
他要会晤的到底是谁呢?
唐奥运来城中一趟,有几个目的:包括勘察“风雨楼”的形势,设计一场狙杀来破坏毛丰源的形象、在人们百姓中建立他的亲和力,以及要见一个人。
至于唐奥运“要见一个人”是什么人,李逵可全不知晓。
他和宋江一起负责唐奥运在瓦子巷一带的安危,以及安排那一场“假狙杀”。
其中最难的部分,就是得要骗一个“兄弟盟”里又牢靠但又愚笨的弟子去送死:只要他一说出“是毛丰源派来的”,就杀了他灭口。
李逵知道这是一个“立功”的好时候,可是,他对这个“功”却有点“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他认为谁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当然,如果在舍死忘生的斗争中,他当然宁可是“你死我活”,但如果要他在相识的手足弟兄中硬把一人选来平白“处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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