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没声息的端走了邻桌剩下的香炉。
等店东再回来时,手上是一大盘快称得上一大盆的醉虾,这是加菜,也是店东万分美好的祝愿,愿这小伙子可千万别喝多再砸了店里的盘子碗玻璃门什么的。
然后,据店东的回忆,送上加菜后绝不超过十二分钟,临时拼桌的两个男人又各自点了一杯店里最贵的酒,而且,态度都十分坚决。
任谁喝了恁贵的一杯酒,总也该醺醺然了。
据民间统计,喝多了之后的各种情态表征中,多话是第一位的,超过五成占比,并列排第二的是睡觉和唱歌,第三是去快车道上逆行。
幸好小伙子是普通人,一杯酒下肚,头十分钟还矜持着,等到第二杯酒上桌,不等喝,小伙子的话匣子便敞开了。
崔旭说不好自己是哪一种,因为很神奇的还没有喝多,面对情绪陡然上升的小伙子,反倒有点不自信起来。
听着小伙子机关枪似的毫无逻辑却有逆天级记忆力的重复着一项又一项自虚二十岁到虚二十八岁八年间追那个已经分手了二十分钟的女孩儿的每一笔包括打公用电话的详细支出,崔旭感觉十分上头,坚持到最后的一丝理智判断,这应该是酒精和小伙子的磨叨共同的作用。
到此,俩人算是又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小伙子讲他的委屈,崔旭给小伙子讲人到中年时那些书上网上写的和书上网上没写的却在生活里真是发生的。看表情,俩人谁也没听进去对方的话,看气氛,却是异乎寻常的融洽。
等到面馆老板收拾了除这张桌子之外的其它桌子,就等着收拾其它桌子之外的这张桌子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凌晨,这最后一桌后半程的啤酒也喝到第五七八瓶了。
就在店东认真考虑该用哪种振聋发聩的言语警醒这桌上两个自说自话的男人的时候,门口半拉下来的卷帘门哗啦一声被掀上去了。
“这不还营业尼玛,关尼玛门呐!”
三四个五颜六色七倒八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不是善类,乒乒乓乓的走了进来。
拉开凳子山响,拍桌子也山响,喊的更响,“饿了!赶紧整几碗面,多放面多放肉多放汤,尼玛快着点的。”
要说相比这几个飒爽的不是善类,面馆里剩下的三个人就怂的过分了。
店东木着一张苦脸,连答应都不敢答应一声,滋溜一下子钻后厨给人下面条去了。
崔旭和酒友直着眼睛循声望过去,被人家齐喝一声“你瞅尼玛呢!!”立刻惊醒了多一半的酒。
崔旭赶紧低头,连筷子都没撒手,扔下两张百元票子,拽起小伙就往外走,与人擦身而过时,还因为刻意躲远差点摔了一跤,登时惹起一阵大笑。
走出面馆,崔旭长出一口气,回头望过去,面馆的玻璃门正渐渐合拢,店里聚在一张桌边的人兀自大笑,笑得最畅快的那个拍着桌子站起身,伸出手,正向后厨那里嚷着什么。
崔旭拉着丧偶酒友朝门口昏暗处躲了躲,拇指顶着手上的筷子一弹……看不清的一瞬里,崔旭拇指的指甲在筷子上刮起一片竹篾,这片多半根牙签长短少半根牙签粗细的竹篾便颤巍巍的像一杆箭,朝着尚未合拢的玻璃门里去。
再一瞬,一声气贯云霄的惨叫自面馆里冲了出来,只是那叫声刚刚冲到半路,却被合拢的店门戛然锁住,隐隐约约,听不太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