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进嘴里,喝了大大的一口。
“我快八十了,按说,也到了耄耋之年,凡事不该再有看不开的了……”
张管事抿一口酒,“你今年虚七十六,七十三过了,八十四还远着,身板儿比我都硬实,你还想看开个啥呀。”
“你不懂,你都没有感受过那种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地心窝飘远方的孤独寂寞冷……”
张管事抿了一口酒,“我不懂?哈哈哈,你那是半夜睡觉做梦失恋蹬被子又被尿憋醒了,这是老年病,去医院开点药吧。”
“你不懂,不过不重要了,我打算去朝圣。”
老张把两手从衣兜里掏出来,缓缓合在肚子上,“我在栖霞镇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在中洲,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所以,我来跟你告别,我快八十岁了,我怕我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想再看看你。”
“朝圣!?你去哪里朝圣?!你朝哪门子的圣?!你消消停停的也让我消消停停的不好咩?!地球儿都快两半儿了,你让我安安心心无牵无挂的把最后几年活得有点儿质量行不行啊我滴大爷呀。”张管事把酒瓶子墩在老板台上,痛心疾首的涕泪横流。
老张说:“正因为这样,我才不想到死也糊里糊涂的。有比我活得明白的人,早就有了,我去问问他,最少也能落个心安。”
“你要去山左?谒文君?”
张管事满是血丝的眼里闪过一道清明,“……自打去年秋天开始,登魁道下边儿就已经没有立锥之地了,一个单人帐篷据说已经炒到了七百块一天,现在只会更高。你这时候去能朝个什么圣,隔着十五里,站东岳山上朝啊,那边儿的一个站票也要一百八十八一位了。”
“我有卡,可以上登魁道,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在崇文精舍。”老张都快八十了,说道这里,也难免有些得意。
张管事两臂突得一撑,把自己从椅子上搬到了老板台上,“崇文精舍?!还有卡,你怎么弄来的?我的好大爷呀,快跟你亲侄儿说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跟文道会长有交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韩会长深居简出,好多年没公开露面了,可你大爷我的面子还是好用的,大年初八就有文道的人把卡给我送过来了。”
“只是交情?要是交情,韩三还在我这干了好几年的摊位费催缴员呢,平常我可没少关照他,说起来,我更有交情!”张管事嘴角嗤了一声,重新坐下,“怎么我去文道就没人搭理我?”
“可能是你还年轻吧,人家可怜我快八十了,没几天日子过了。”
张大爷好言安慰他自称亲侄儿的张管事,“想我张富贵这一生,贫病潦倒,庸庸碌碌,蝇营狗苟,活得只比孙子强恁么一丢丢,谁知道临了该死的年岁,竟然还有这么高光的时辰,能在这时候住一上回崇文精舍……哎你说,这得算褔埠级待遇了吧?”
张管事气得一拍老板台,“合着你是来消遣我的呀!”
“不能够!哪有当大爷的消遣亲侄儿的?那不是为老不尊了么。”
张富贵慢条斯理的站起来,“我是来跟你借钱买车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