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尾声,是那抹被云层悄然遮蔽的晨曦。
重新恢复意识之后,视野所及之处尽是明明单调到近乎于乏味,却不知为何让自己觉得无比浑浊的黑暗。
头痛欲裂的错觉愈发严重了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但因为没有办法可以改变,所以不去理会。
同样的错觉,是愈发变得模糊的意识。
事实上,现在的自己似乎格外清醒,只是因为不想去深入探究周围这片浑浊的黑暗,刻意想要停止思考罢了。
然而越是这么想,思绪就越是停不下来……
说来可笑,明明有着大片大片的记忆空白,自己却依然可以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不间断地去思考。
只是……
我到底在思考着什么呢?
这个原本以为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终点的人,忽然开始感到好奇。
按照阿拉密斯的说法,人在死前脑海中似乎会走马灯般地自己这一生中那些或重要或不重要的场景,反正就是一个类似于总结的回顾。
但自己似乎有所不同……
日出夜隐,月落星沉,自己在这一刻,脑海中既然只有这些常识性的东西。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如果阿拉密斯说的没错,自己那失控的情绪多半应该会向浴火冒险者小队之类让人印象颇深的地方偏移,而不是这些乏味可陈的尝试定理。
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阿拉密斯没死过,那些向他传播死前会怎样怎样的人也没死过,所以这种事本就是当不得真的。
真的很可笑,就像那些盲目信仰着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将自己催眠、欺骗乃至彻底洗脑的可怜人一样可笑。
就好像啊……
一个已经彻底被偏执冲昏了头,被无数同样可怜的人洗脑,坚信这个世界存在极乐世界,且抱持着只要自己怎样怎样,别人怎样怎样,扑街之后就能到另一个地方去享乐的荒谬理论。
你问他,存在极乐吗?
他说,存在的。
你问他,你见过极乐吗?
他说,我知道它存在的。
你问他,你为什么知道它存在呢?
他说,经书上是这么写的。
你问他,谁写的经书?
他说,是德道高人写的。
你又问,高人写经书时是死是活,还是死去之后又活了过来?
他不说话了。
你笑了,说死人是不会写书的,只有活人才能写,而活人没死过,所以是没验证过极乐是否存在的,所以说好听点是杜撰,说难听些是欺骗。
他怒了,觉得你这种人不配拥有极乐,理应去那十八层地狱悔改。
可笑的是,所谓地狱的存在,同样无法被任何人用任何手段证明。
所以这种事本就是经不起推敲的。
诚然,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存在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很多高人也确实有他们‘高’的道理,冥冥之中或许也存在‘因果’或者类似的概念,但那终究是不可知且无法验证的。
没有必要去全盘否定,毕竟那些伟大的力量倘若确实存在,太头铁的话可能会遭重,但盲目的狂热同样不可取,因为最愚蠢的人就是那些对未知笃定不已,坚信不疑的人。
‘极乐或许是存在的,做好事可能会有好报的’,足够理性且智慧的人,往往都会这么去说,谁都不得罪,信也不会挨人揍,不信也不会遭雷劈。
他哑然失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只知道有无数自己理应闻所闻问的知识从意识深层涌出,却并没有让自己感到头昏脑涨。
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被更加匪夷所思的自己匪夷所思的接受了。
不过没关系,因为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所以没关系。
没有任何难以接受、无从考据的事出现在自己的思绪中,依如那虚无缥缈的极乐。
自己视野所及之处,只有绝对中的绝对,真实中的真实,依如……
“这片浑浊的罪。”
重新取回了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嘴角的弧度敛去,表情无悲无喜。
然后——
【连接完毕,正在读取角色信息】
刚刚还让墨感到恐惧的声音再度回响在他耳边,却再难干扰这份罪业的心神。
“很好。”
他抬了抬手,挥去了眼前这份从未消散过的真实,重新回到了坚实的原野上,在正值没有半颗星斗,月影隐没,晨曦被云层遮蔽的昼夜更替之时,再次睁开了双眼:“回来的,还算是时候。”
【欢迎回来,混乱邪恶的墨,即将载入无罪之界,祝您晚安】
伴随着最后一声系统提示音的落下,那个名叫墨的冒险者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这个身穿一袭还算精良的铠甲,黑发黑眼的年轻男子,重新取回了自己的玩家身份,为这场并不算盛大的预演落下了帷幕。
之前那些日子里的一切,都宛若一场扑朔迷离的梦境,尽管在他醒来之后并未留下半点感动。
难以抑制的,一道无形的气劲横扫而出,宛若强风吹拂般扫过这片杳无人迹的原野。
重新被这个世界证明的原罪疯狂地肆虐着,哪怕是它的凭依体都无法轻易令其安分下来。
如果此时此刻的墨并没有独自游荡在这个地方,而是依然身处河狸镇中央那个小酒馆中,尽管只是泄露出一点点气息,恐怕也足以让那个镇子变成历史了。
“多管闲事。”
眼中闪过那个吟游诗人不知为何变得模糊不清的面孔,墨冷笑了一声,在第一轮轰然爆发的‘概念’消散后戴上了【封罪】。
伴随着人物面板中各种属性的飞速下滑,盘踞在他身边那片足以逼疯让任何智慧生物‘概念’也随之烟消云散。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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