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县城里住着,约摸半盏茶时分,随从就从赵夫人贴身丫鬟的手里把庚贴拿回来了。
赵贞将之递给谢启功。谢启功只一扫,那眼里的怒火就已然藏不住了。
“好个赵大人!枉我平日将你待如上宾,无论何事只要你交代下来,我便是冒着再大的困难也替你四处奔走号召,如今你竟然打起我长孙女的主意来!令郎若是四肢健全便也罢了,你明知道他身患痴症,如何还瞒着我要害我的葳姐儿!”
他站起身直指赵贞的鼻子怒骂,赵夫人听得这话也不由吓得站起身来:“怎么会是谢府的长孙女?谢夫人明明说是王家的长孙女啊!”
“什么王家的长孙女?!这庚帖上的生辰年月明明是葳姐儿的!”
谢启功勃然大怒,已全然不顾赵夫人的脸上挂不挂得住。
黄氏哇地一声痛哭起来。
王氏双唇颤抖,瞬间感觉掉进去的不是窟窿,而是个黑不见底的深渊!
赵贞也察觉到了异常,到底不如妇人般轻易乱了方寸,他打量了王氏两眼,拿着谢启功递来的庚帖走到她面前:“谢夫人,这庚贴究竟是王家长孙女的,还是谢家长孙女的?”
王氏站起来,无话可说。她能怎么解释?她交给赵夫人的庚帖明明就是王安梅的,怎么会变成了谢葳的?如果说先前她还有一丝扭转的生机,到了此时,她已然完全被架上火坑了。
赵贞一张脸也气得涨红、
没想到他为官数载,还是被个内宅妇人摆了一道!虽说如果能取到谢葳回家,这是他老赵家占了莫大的便宜,可是也要他们有这个福气消受!他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斤两他不知道吗?连屎尿都还时常遗在裤裆里,莫说谢葳是官家之女,而且听说甚为懂事聪明,就是平常百姓家的闺女也不会轻易下嫁。
此番乃是因为听王氏说王家心甘情愿把闺女嫁过来,又是他们的姑太太亲自为媒,他才点头接了庚贴的。可如今他却被王氏给害惨了!往后他也要与谢荣同朝为官的,若是知道自己的掌上明珠被算计给了他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儿子,谢荣能放过他吗?
就算是这真相他压根不知道,难道谢荣会不顾自己女儿的闺誉而体谅他?!王氏是他的生母,他又向来注重忠孝礼义,难道他会去苛责自己的母亲,而反过来原谅他?!
因为王氏,他算是被谢荣惦记上了!
外人不会想到是王氏愚蠢,只会说他赵贞不知廉耻,去高攀人家聪慧美丽的嫡女,只会说他赵家的傻儿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一刹那,他真是没有任何语言来形容自己的懊悔。
“谢翁!”他回过身,艰难地开口:“这件事,是个误会,在今日之前,我委实不知这庚帖乃是大姑娘的。想我赵贞再如何厚脸皮,也不敢拿犬子来糟踏大姑娘的毕生幸福。赵贞这厢,给谢翁赔不是了!”
他冲谢启功深深作揖。赵夫人知晓这其中厉害,也随之向谢启功福身。转身又朝黄氏处福礼道:“我这里也给三奶奶和大姑娘赔个不是,还忘三奶奶大人有大量,许我们不知者不罪。”
黄氏虽然一腔委屈到得此时才有了发泄之地,但好歹素养在,赵贞夫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默默回了赵夫人一礼。
赵贞向谢启功道:“赵某告辞!”转身拂袖而去。
谢启功瞪向王氏:“我看你怎么跟荣儿交代!”也大步走了出去送客。
黄氏走过王氏身边,略略福了福,也低眉垂目出了门,从王氏出现到此时,她自始至终竟未曾看过她一眼。
人尽屋空。
王氏抓起桌一只粉彩茶盏,往地下掷了个粉碎。
“……老爷送了赵大人回来后,在廊下遇见回房的三奶奶,交代说让三奶奶暂且不要告诉三爷。”
谢琬听玉芳说完经过,微笑举起书案上的茶盏,“去呈福楼买只烧鹅和一盘酥炒雀舌回来加菜,再备斤桂花酿,仔细温好,哥哥在铺子里忙了一下晌快回来了,我们好好陪他吃顿晚饭!”
玉芳朗声应下,雀跃着跑了出去。
李子胡同准备打道回府的谢琅正要上车,却蓦地打了两个喷嚏。
今儿莫明其妙被支到铺子里认了一大堆的布匹绸缎,又让申田拉着上柳叶胡同看了半下午的新铺子,回到李子胡同又被罗升缠着讲了一大通的经营之道,好不容易可以回府了,突然又打起喷嚏,这是夫子在念叨他今儿交的那篇功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