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询扶墙站着,支起耳朵留恋地听着,那脚步声不是沉稳的,不是自信的,它飘浮地踩在院里的枯草上,悉悉梭梭,悉悉梭梭,一步步走出他的世界。
这是像父亲一样把他从小养育到大的他的二叔,以大哥的名义将他从父亲手里接手过来教养着,他们甚至血缘并不是特别亲近,可是窦谨夫妇已经完全代替了他心目中父母亲的全部位置。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拖累他们,所以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是在府里,他也极少外出露面。
至今为止,没有几个人知道窦四爷长的什么样,也就不会有人去关心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二叔!”
他喃喃唤着,跪倒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头,直磕得脑袋发懵,磕得气血倒流。
“先生,老爷他走了。”
老九走进来,小声地说道。
他想拖起方才窦谨坐过的椅子朝他打过去,怪他为什么去找窦谨,为什么带他过来,可是他又拖不起来,才拿到半路,便就落下来了。到了眼下这时刻,他不由得想起死到临头这个词。
老九看出来,解释道:“小的是担心先生的身子……”
“滚!——”他竭力地嘶吼着。
老九连忙悄声地退到屋外。
但是紧接着,他立即又闪到了屋内,说道:“先生!老八他们回来了!”
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为首的便是方才走的老八。
“先生!”
众人一进来,便拜倒在地下。
窦询望着他们,讷讷道:“怎么就你们几个,其它人呢?”
老八咬牙道:“鲁聪他们两个和刘先生困在霍英手上没出来,都死了!杨武他们刚才奉先生的命意欲进安穆王府捉殷煦,连墙都没进去,就被刺死在暗巷里!安穆王府比我们想象中坚固十倍还不止,小的们无法,只得先回来请先生拿主意。”
“死了?”
像是疑问又像是自语,窦询念叨着这两个字,顿在那里。他身边总共只剩下这么多人,却居然还死了几个,这么说,他只能等死了吗?
“先生!”老八见他身形摇晃,连忙又道:“还有个好消息就是,老爷方才带了十名护卫过来,都是靠得住的,如今就在外头护着!他们奉命与小的们一道保护先生直到脱险!”
又是二叔……窦询眼眶一涩,但是因为这句话,浑身的气劲却似又回来了几分。
他又有将近三十个人了,这样总可以再捞回点本了!
“既然杀不了殷煦,那么老九,你去安穆王府,把谢琬骗出来!”
他抬起头,双眼在微光中灼灼发亮。
他要杀死她,完成这个未了的计划。坑底太硬,他总要拖个人下来垫背。
随着夜色渐深,安穆王府的声音也渐消下去。
窦询的人暗袭王府的事根本没有人放在心上,因为但凡疑似悄然接近的人他们统统都格杀勿论,所以他们这些人的死也没人会告诉谢琬。
秦方在天黑时顺利地拿到了太子旨意搜查官户,这样一来城里的动静更加大了。
殷昱骑在马上,带着一队人马随军游走,七先生已如丧家之犬,半个时辰之前画师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把他的画像临摹了许多幅,将之贴上了大街小巷,他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现在搜查的范围,在城北的一片无人居住的废宅里。
凭着多年交手的经验判断,他预感他会藏在这片废墟里。
这片废墟是几年前闹瘟疫时留下来的,街坊们都搬走了,衙门正准备对这里重新收拾启用。如今中军营的人正在按照他指示的方向进行搜捕。这边离东城门不远,那里驻守着大批中军营的将士,而护国公则与两个儿子以走马灯的方式轮番巡查。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不用动用城门口的人就能拿下他,但如果他反应激烈,那就难说了。毕竟他既然能养到那么多死士卖命的地步,多少也会备下几招保命的招术的。
“王爷,方才发现前面废宅里有盏被击碎的灯笼,里头的烛苗还是热的!”
有士兵快步跑过来禀报。
殷昱双目一凛,“他们定走不远,加快速度搜索!”
“是!”
士兵走远。
殷昱掉转马头,问身后的暗卫:“王府怎么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