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是,阿德里克的政治立场,原本就是亲近元老院的。他本身还是元老院里名誉议员的身份。这样一个重视民权jing神的大人物即将进入帝国的核心权力圈里,那么今后,如果能多多为元老院张目,那么……阿德里克似乎终于有些激动,他的声音变得慷慨激昂起来。
“帝国立国之处,一位伟大的哲人曾经说过:无论那神圣的,至高无上的,还是那卑微的,如蝼蚁匍匐的——这所有的一切,皆来自于民!民若是支持,才有了至高,民若是不喜,那至高,也终将变成卑微……”
阿德里克在这里的演说,先以一个元老院开创之初,帝国的哲学伟人,也是元老院最早的创始人之一,引用了这位先人昔年所撰写的一部著作里的名言。
这些话,三个元老听得眉飞se舞,而阿德里克自己也说的神se凛然。
可是,他说了几分钟之后,下面的那些决议会员们,却渐渐的露出了不耐烦的神se来,这会儿,别说是元老的威信了,就算是那十个铜板的效力,仿佛也减退了许多……“你说,他在上面讲的是什么?”
“我哪知道?什么蝼蚁匍匐?”
“切,蝼蚁都是爬着走路的,匍匐是什么?是蛤蟆么?”
“夷,他说什么民不喜欢,那么至高也就变成蝼蚁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老子天天不喜那个税官来收税的嘴脸,做梦都想发达。可是我不喜又怎么样?那个税官,我可不敢招惹。”
“别吵!你还想不想要那十个铜板了。”
下面的议论声渐渐高了起来,台上的阿德里克却仿佛没有反应,依然侃侃而谈,只是那眉头,不经意的皱了几下,原本热烈的眼神,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失落。
终于,他的演讲结束,十分钟的演讲,却让下面的这些决议会员们哈欠连连,更有人坐在那儿,已经有些坐不住了——这台阶上没有作为,都是硬邦邦的石头,坐久了,屁股实在有些难受,忍不住就挪来挪去。还有人仿佛习惯了家里的做派,将腿盘了起来翘在了台阶上,半躺在那儿。还有更过分的人,却在那儿低声聊天,谈起了家长里短,肉价菜价之类的话题。
阿德里克话讲完,神se里渐渐的失落越深,缓缓的回头,看了元老一眼。
“嗯!肃静!!”那个元老也有些面红,硬着头皮大声喝道:“下面,请大家进行举议!请阿德里克先生接受大家的质询!”
质询?
下面人顿时就来了jing神。在这场举议之前,三个长老已经临时紧急对这些“议员”们做了不少培训,这质询,其实就是一个接受大家各种疑问,当场解答的过程。哪怕是再刁难,再尖锐的问题,被举议的人也必须回答。甚至在古老的传统上,元老院最早风光的那些年,往往有一些权贵人物在举议的过程里不能让议员满意,结果被问得狼狈不堪。
这样的事情,倒是让大家颇感兴趣。
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可以随便刁难这种平ri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还不用受责?
看着这种大人物,这种大官倒霉,看着这种人被自己这些小人物弄得狼狈窘迫——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不管如何,哪怕当看一场热闹,今后也是可以引以为骄傲,茶余饭后的好话题。
果然,当元老一旦开口宣布质询,下面嗡的一声,争先恐后的,一些吵闹就开始了。
“这个将军,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每年还要加收战争税!”
“就是,我住在奥斯吉利亚,别的地方打仗,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那个店铺里总是有人来捣乱,那些巡逻队都和混混有交情,黑了心肝啊!交了治安税却没有人管!”
“太黑了!贪官污吏!!”
“我侄子去年还被人打了!!就是那些治安队的人!!”
“你这种大老爷一年多少钱啊!为什么还盘剥我们这种小民?”
“废话!这种贵族,不贪财才奇怪!”
“哈!你看他脸红的!就是心虚,说不出话来了!”
“驳回!驳回!!”
一个起哄的大声叫了一句,顿时就提醒了旁边的人。
昨晚,那三个老头子教大家流程的时候,不是说过,最后举议结束,可以选择通过,也可以选择驳回么?
那个通过的流程,大多都没怎么注意听。
不过驳回么……那才够痛快啊!平ri里见到这种大人物,都是得低头行礼的,居然有机会让这种人在咱们手里吃憋,千载难逢啊!!
对!就是这样!驳回!驳回!看着这种大人物难得一见的倒霉,多好玩啊!!
驳回!驳回!!!
“驳回!!”
“驳回!!!”
嗡嗡的喧哗声响撤议厅,上面的阿德里克,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下面的那些所谓的“质询”,甚至每有一个人正经的问过关于他升职职位工作的一个问题。
夏亚气得满脸涨红,几次就要站起来,但是阿德里克投过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夏亚的举动。
年轻的夏亚不明白,将军这么好的人,一心为国的好将军,杀敌抵抗外侵,平ri里从不为非作歹,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这里这些混蛋如此作为?!
偏偏将军,还对他们这么客气?!
“驳回!驳回!”
“哦!!!驳回驳回!!““对!就是不让这些贵族得意!!驳回他!驳回他!!”
“哈哈哈哈!驳回!”
上面的三个长老面红耳赤,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明白阿德里克的为人,更知道阿德里克这样的亲元老院的高官,对元老院大有益处。
可是……阿德里克站在台上,面se冷峻,眼神里却充满了失落,他仿佛并不在意下面的那些嘲讽和起哄——对,纯粹就是无聊的起哄而已。
但是这位将军,他的脸se如此……心,却又是怎么样的呢?
不管如何,在这一刻,夏亚看着这里,看着这个地方,看着这些穿着白袍的家伙,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敌意!
(将军,你说的那个什么民权,min zhu,我不懂。)(但是,难道,这就是你说的……min zhu么?!)这一刻,夏亚的心中,对什么元老院举议之类的东西,充满了鄙意※※※城北的那个安静的长街尽头,穿过一间间楼宇院落,在最里面的那个圆形大书房之中,卡维希尔安静的靠在一张软榻上,一条腿翘着,足上套着雪白的袜子,手里捧着一本书翻看,仿佛看到了jing彩处,套着白se袜子的脚还轻轻的抖动两下。
在他身旁,那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子正垂手而立,低声道:“……大概就是这样的了,老师,今天阿德里克将军在元老院的举议,居然被驳回了……我刚才才得到了消息,觉得……”
啪。
卡维希尔轻轻一笑,将手里的书放下,看了看自己的这个女弟子,用他那柔和的声音道:“好了,我早就知道了。”
随后,他伸了伸手,那个女孩立刻过去,恭敬的将老师扶坐起来。
卡维希尔坐直了身体,伸了个懒腰:“这结果,我早就猜到了。哼……min zhu,一帮连字都不认,连饭都不饱的人,哪里会明白这些事情。民智不开,那么就无从谈什么min zhu了。可笑……”
他淡淡道:“这个道理,我明白,陛下也明白的。只是,陛下这次,故意做出这种举动,把阿德里克的任命丢给元老院去做,这用意是很明显的,就是要让阿德里克看看,现在的元老院,到底已经不堪到了什么样子!他是想让阿德里克死心,对元老院制度死心,今后忠心耿耿,为陛下效力——想借此,让阿德里克看清这些事情,绝了他心中的希望。”
那女孩叹了口气:“陛下的深意,果然不凡,弟子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卡维希尔看了看这个女徒弟,微微一笑:“可惜,陛下的用意,终究是白费了的。”
“哦?”女孩子抬头,不解的望着老师。
“阿德里克的为人,我很清楚。”卡维希尔摇了摇头,一指桌上的茶杯,女孩赶紧过去双手捧来,卡维希尔接过,抿了一口,抬头看了看这个女孩:“我问你,若是你爱一人,可你所爱之人,忽然变得面目丑陋,恶病缠身,你当如何?”
女孩愣了一下,但是老师发问,她恭敬的答道:“那要看,是真爱,还是假喜。如果只是假喜,我自然变心,不再理会那人。若是真爱……我尽心竭力,也要将我爱之人的恶病治好!绝不会因为对方的恶病就放弃的!”
卡维希尔听了,做一长叹,良久之后,才低声道:“这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这个女徒弟:“阿德里克,对他自己心中的‘信念’,是真爱!”
女孩子听了,脸上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老师……还有一件事情,您让我注意那个小子的动态,我今天听说,阿德里克将军去元老院,也带了那个小子一起去了。只是出来的时候,那个小子暴跳如雷,在元老院的门口大放厥词……”
“哦?”
卡维希尔听到这件事情,忽然眼睛就是一亮,脸上露出一丝愉快的笑容来。
他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忽然抬手轻轻一拍桌面。
“哈哈哈!很好!很好啊!阿德里克带他去,多半是想让这个小子也随他一起信了那个信念……不过,这下弄巧成拙了。很好!很好!那个小子,以后只怕永远不会再对元老院有半分好感了。说起来,这才是一个好消息。”
他看了看这个女弟子,忽然道:“备车,我要出门。”
“啊?老师,这都到了午饭的时候,您……”
“你,不懂!”卡维希尔淡淡的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向书房门口,后面的女孩,赶紧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