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冷,握住两柄银环,顷刻朝他扑了过去——杀意袭来,雨化田身形仍未动,已有人疾身而现,抽剑挡住了她这一击,正是雨化田心腹大将辛眺。
常小文咬紧牙关,掌中用力,却压制不下,她武功不敌辛眺,满心愤懑,张口冒出一串鞑靼话:“雨化田,我事没办成,解药你定是不会给我——我杀了你,再把皇宫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百宝阁!”
这话说得极狠,眼中亦杀气毕露,显然豁了出去。
雨化田神情纹波未动,只将下颌一抬,辛眺立时挥剑出击,剑招犹如暴雨狂袭,力贯剑刃冲银环,常小文哪里招架得住,见着他一剑直击而来,匆忙将银环一抬,护住心口,精铁打造的环身,遭这一击,霎时龟裂出纹,常小文猝不能防,被震飞出几丈远,撞树倒地,掌中银环瞬间破碎,口中亦尝到了血腥,浓稠鲜血溢出唇角,痛苦地呛咳几声。
“你太沉不住气。”雨化田语调冷酷,似惋惜,又似嘲讽。
常小文喘息着,蓦地哧笑出声,那笑,倒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我沉不住气?哈哈哈哈——我他妈沉不住气?!你他——”
咒骂戛然而止,因辛眺的剑倏然架上了她的脖子,显是厌恶她的粗口污了雨化田。
好一条忠狗!常小文只将这句辱骂咽回喉咙,再用眼神凶狠迸发出来,捂着伤处满脸阴沉,喘息道:“满都鲁成了我大元可汗,癿加思兰那个王八蛋做了太师,巴图蒙克至今下落不明,这些你全不理会,非逼着我去给一个老女人端茶递水做闲活,要我沉住气?我沉得住气?!”
“你擅自带卜仓舟出来,就为了这事?”
语态虽无起伏,常小文也知他这一问,必不是闲话家常,他既问了,若不和盘托出,自己定是小命难保,心内一顿郁卒,也只能据实告之:“当今圣上怀疑东厂联合义士盟在洛阳结党,所以派出西厂调查……”
“皇上不知皇子之事?”
常小文冷笑:“谁知道?就算他知道又能拿那老女人怎么办?皇子现在下落不明,那老女人下了命令,不留活口。”
雨化田眼露思索,不语。
足音悄然,未踏碎林中寂然,却是西域暗卫,燕身翻飞而来,到辛眺跟前奉上信笺,旋即离去,辛眺将信笺抖开一阅,匆忙转至雨化田跟前一跪,道:“启禀督主,接到探子回报,顾少棠等人的船在陕州一带的河道遭遇漩涡吞噬……”
雨化田身形一震,未待说完,旋即取了他掌中信笺一阅,一瞬过目,得出顾少棠无碍的信息,才便缓了心绪。
常小文几时见过雨化田这般神情变化,登时恍然大悟:“顾少棠……原来是为了顾少棠?我居然没想到……原来这么长的时间,你竟都没能摆平她?”
突生讽刺之意,她大笑起来:“也对!她跟卜仓舟青梅竹马,十几年感情,哪有那么容易生变?之前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才觉得你能轻易得手,可龙门之后,我知道,雨化田,你根本就是痴心妄……”
雨化田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冷若千年寒冰,暗若万丈深渊,常小文顿觉遍体生寒,竟像被一双无形的手卡住了喉咙,不敢再往下说。
雨化田缓缓开口:“你不是想知道巴图蒙克的下落?”
常小文浑身一震,从头到脚的发抖起来:“你知道他在哪里?”她双目大睁,挣扎爬起身,伸手想去抓他,却被辛眺横掌击倒,颈背疼痛到浑身无力爬不起身,急切仓皇大喊:“雨化田,他在哪里?!你几时把他藏起来的!说啊!他在哪里?!你这王八蛋——竟敢瞒着我——”
雨化田只盯向辛眺,意简言赅道:“留在洛阳,盯着他们。”
辛眺见他要动身,忙抢步上前,灵活解了马车套辇,将那匹七宝雕鞍的白马牵过来与他,问道:“督主可需末将随行?”
雨化田丢了把火,却不管谁人被灼得痛苦难当,跨身上马,腰间黄金龙纹三刃剑鞘,碰撞了通体银白的吟雪剑鞘,声微响,依然是那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我一人即可。”
说罢扯了缰绳,就要离开。
常小文仍不甘心被这样摆布,勉力扶着树干追出来,面色苍白地嘶吼道:“雨化田,你别走!先给我说清楚了——”
雨化田微侧首,没有说话,一踢马腹,锦披飞扬,穿林而出。
常小文眼前一阵恍惚,膝盖一弯,颓然滑坐于树下。
她该明白的……
他不会说的,他怎会说?
不将她利用殆尽,他怎会供出巴图蒙克的下落?
此时出口,是要逼她再不敢生出忤逆之心……
她竟不知,他还留有这招棋,在这关键时刻,将了她一军……
脑海中突然浮现顾少棠挥舞关刀相助于她的画面,常小文不由得扯唇一笑。
如此相似又不似,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傲骨铮铮……
雨化田,走着瞧吧……
如果退让的人是你,任凭你满腹谋略,也将一败涂地……
常小文闭上眼,那笑,逐渐变得有些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