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要杀人灭口。”
玉衡眼神一厉,掣锏就要跟他动手,初一岂能不应,剑锏一霎针锋相对长,眼看就要来场大战,顾少棠陡地从中间窜身而起,一掌一个压着脸往旁一推:“住手!”
玉衡跌了一跤,好在草坡软绵绵没伤着,心急道:“顾姐姐,他要杀你!”
顾少棠无奈道:“别冲动,一场误会而已。”
“什么误会!他明明说要杀你灭口的,你说!是不是?!”
“是。”
玉衡长锏一张:“纳命来!”
顾少棠一把握住玉衡的武器,正色道:“放心吧,他就算真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而且他还是药王的徒弟,你要找乌兰图娅,不得留着他?”
她觉着初一无害,却不知这无害从何说起。
玉衡两眼放光,果然态度都变了许多:“真的?你是药王的徒弟吗?!”
“我被逐出师门了。”
“……”
顾少棠无奈一叹,敛眉想自己尚不知那药王脾性,那日在机关楼匆匆一会,只见他恶形恶状追杀曲夜,也不知内情为何,想来想去,不由忧心忡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太多细想起来都与曲夜有些微妙的相关,而他的一避再避,避而不见,令她怀疑更甚。
要叹只叹,识得人面万张,仍难看穿人心万变,真不知究竟是其情可悯,还是居心叵测。
顾少棠正自思量,余光瞅见初一低头拆开信笺,发丝散在颈边,细白修长的指迤逦开一道弧线。
目光落在纸上,神情愀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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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少棠蹲在镜湖边,掬起一捧清水,水珠从指缝淌落,她以这濡湿,拭去了颈边的血迹,脑中思绪芜杂。
黑鹰携来的那封信,告知药王正在寻走初一下落之事。
她心中有计较,刻意将玉衡支开,与初一交谈套了话下来,得知他本就是要求药王助他研制不死之身解药的,因而才将李郁花托付于他带走,玉衡则因她命令,回去盯着走不动路只好就地运功调息的赛亦虎仙。
此际只剩她一人。
天地无比宽广,絮絮话语犹在耳畔,恍惚的视线中,波光粼粼的镜湖变得像一条光带。
“若被传染了不死之身的疫病,多久会毒发?”
“长则半年,短则顷刻……”
所以她,真的会死?
顾少棠抬起头冲着阳光的方向舒展了一下手指,没有实感,身体没有任何中毒的反应,她无法想象自己会死掉,恍惚又听到初一没有起伏的语调——
这毒的发作是循序的,最初身上七处辖控气血通行的穴位会感到麻痒,渐会刺痛,发作越久,疼痛越甚,到最后……
顾少棠紧紧握拳,眼神有些发颤。
这不是开玩笑,真的会死掉——长则半年,短则顷刻。
终究瞒不过多少日子,她该怎么办?
风拂动衣摆,掠过薄薄的发梢,透出日光的亮。
她的思绪陷在风滚草叶的细碎声响中,突然仿佛碰碎瓷器,听到两声互斗般的尖啸——
她茫然抬头,却见蓝天为幕,两团黑影追逐在空,仔细一瞧,竟是自己的雷纹黑鹰和雨化田的黑鹰。
顾少棠诧然直起身,目光追随而去。
雷纹黑鹰扑扇翅膀,几根黑羽落下,呼啸间颇有疲乏之态,行动亦不如以往迅捷,似乎发现了她的所在,它尖啸一声,两翼斜展,便要冲下来寻她,却被那彪悍的黑鹰凌空横插,几番阻拦,两只鹰因而在空中盘旋互斗,争持不下。
顾少棠正茫然,背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棠儿。”
顾少棠浑身一凛。
雷纹黑鹰被欺得不耐烦,猛然回喙,啄了黑鹰一口。
雨化田只见顾少棠猝然回首,凌厉如电的目光射来,迎面便是一拳,啪!他抬掌往颊边一挡,乌发掀动,劲风犹存,顾少棠已然旋身一脚踢出,雨化田横臂一挡,顾少棠借力变招,横踢斜刺,雨化田亦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只觉她出手尽是凌厉的拳脚格斗功夫,一股脑全往他身上招呼,颇感意外,要说谁假冒了她,眼前又实实在在是顾少棠不会有假,火光腾腾的眼神,也不似中了幻冥虫的毒,心中大惑不解,只一径防着,转瞬拆了十余招,猛觉拳风袭来,掣肘一挡,顾少棠一拳未止,猛一脚踢击上前——
雨化田将她膝盖一擒,牢牢制住她的攻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少棠沉着脸道:“没什么,看到你就觉得火大,想打人而已。”
她真是忍无可忍,不管在心里给他找几千个几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原谅他的隐瞒,也抵不过此时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
他总是隐瞒,总是隐瞒。
她不问,他总是不说,什么也不说,有时候她问,他便说,捡些无关紧要的说。
仗着她的相信,知道她不会逼得太紧。
她是相信他,但不是不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