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何以堪?纵然那李亨如何草包,但他却占着时光,只此一点,老夫徒唤奈何!”。
仲春时节。午后的阳光透过嫩绿的杨树枝条斜洒在李林甫身上,只是这道道金线却没有为他增添些许活力,却将这位当朝宰辅眼角额间的皱纹映照的愈发清晰,此情此景使他身上弥漫起的苍凉气息益发地厚重。也正是在这一刻,背后侧身而立地唐离清晰无比的意识到,眼前这位开元、天宝间禀持朝政数十年的政治强人真的是老了……
园中一时静默无言,唯有野鸟的鸣叫叽叽喳喳纷扰不休。
良久,良久,李林甫再转过来时已是神色恢复如常,缓步走到唐离身边轻拍了拍他的臂膀。“自入仕以来,老夫再不曾有这儿女之态,该让你这晚辈笑话了!”。
无论后世如何评价李林甫,无论他曾做出多少人神共愤之事,但他对自己始终爱重有加,此时亲见他这番迟暮之态,唐离也倍感心酸,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林甫久经历练,焉能不知唐离心中所想。哈哈一笑道:“阿离方才少年,正是该心雄万夫的时候,又何必效这妇人模样!”。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曹孟德虽然有临碣石而叹,却丝毫无损其雄强之名!”,唐离说出这番话时,实在没感到有半点勉强,在这一刻,眼前人再不是那个史书中面目可憎的一代权奸,活生生只是个爱宠女儿并爱屋及乌的慈父。
“状元之才说话果然不一般!”。这句话却说得李林甫高兴了几分,复又拍了拍唐离的肩膀,“走,到阁子中说话。”
重入了草阁后,李林甫扬声说了句:“蛟儿,你去给爹爹端瓯茶来!”,才转抽唐离正色道:“某这一生虽少年时也曾历过挫磨,但此后一入宦途倒也畅达。为相十余年尽逞平生之志,倒也没什么可遗憾处。某一日健在,谅李亨那蠢材翻不起什么浪来。如今唯可虑者只在老夫身后,临渴掘井是断然不行的。如今既然东宫摇而不坠,咱们也该早该未雨绸缪才是,只是蛟儿虽然多有兄长,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思来想去,此事也只能着落在阿离身上了”。
唐离再料不到李林甫竟抛出这么大个题目来,一时愣住不知该如何回说。、
“五月间待蕃邦并那些羁縻州使节们朝见完毕,正合阿离你太乐丞任满三月,由吏部出牌票,就在京畿道选个上等县将你下放去历练个县令,长一任两载,短不过一年,依然由吏部考功司转手儿再将你调回京中,随后历御史台,再迁转六部衙门,随后进三省,至于此后的造化却就要看你自己了”,娓娓将这番铺排说完,李林甫微微一笑道:“有地方任职经历,随后历东台、六部,直到三省,于长远看,这绝是个正派子宰相履历,任谁也指摘不出什么来!所幸阿离你善音律、好风仪,上能得陛下、娘娘欢心,下有老夫坐镇政事堂,不出五年造就你个四品侍郎应无问题,且不说这几年未必就不能扳倒太子,若真个事有不谐,有了这个根基及老夫留下的羽翼,到那一日搏命光景未必便没有一搏之力”,语至最后,原本面色淡泊的李林甫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森然之意。
“县令、御史、侍郎……”,正当这些官衔儿在唐离脑中翻腾不休的时刻,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就见李腾双手捧着一个托盘进了阁子。
满脸带笑地李腾蛟走进阁子,似模似样的为二人奉了茶,才重又依到李林甫身边,做娇做痴道:“爹爹,就是下人们干了活儿也有个看赏,现今女儿为您奉茶,可有什么如赏赐打发的?”。
“唐离是女儿自己找的,不干爹爹的事儿!”,说话间李腾蛟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旧事儿,抬头间向正沉思的唐离做了个初相识时的鬼脸。
“不知羞的丫头!”,女儿的话逗得李林甫哈哈一笑:“罢罢罢!既然今日累了蛟儿一场,爹爹异日还你个起居八坐、一品诰命如何?”。
“真的?”,李腾蛟闻言顿时雀跃而起,跑到唐离身边蹲下,习惯性抱着他的臂膀道:“我家唐离即是一榜状元出身,又心思灵通剔透的紧,看那政事堂的陈老倌儿,天天就知道点头‘是是是’,就如此也做的一品大员,我家唐离不比他强上千倍万倍?合着就该早点升官才是,爹爹,你今天既然应了,可不能诓我们。”
这对父女正在打趣玩笑之间,就见思量完毕的唐离轻轻拍了拍李腾蛟挽住自己的手道:“蛟儿,你且去帮岳母做事,我有事要与岳父大人商议!”
“噢!”,李腾咬虽然心下不愿意,却也不愿违逆了唐离的意思,闻言嘟着嘴自出草阁去了。
“我这女儿自小好顽闹,少有这么听话的!阿离,你万不可负她!”,目送女儿远去后,李林甫才转过头来:“有话但说就是。”
“此次蕃邦朝见之后,小婿仍想继续做这太乐丞的职司,还请岳丈大人成全”,迎着李林甫的眸子,唐离没有半点迟疑的说出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