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自家兄弟还要往来殷勤,满京城谁不知二叔择定的阵营?只有二叔自己认为神鬼莫测,仍在故弄玄虚。”兰庭也表示无奈,抬手去揉额角:“魏国公虽好交游,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从前一直对待二叔的大献殷勤无非敷衍应酬,这时间却忽然示以亲近,真不知有什么盘算。”
春归叹了口气,怎么看二老爷都是在与虎谋皮。
兰庭忽然推开半扇窗,转身面对着窗外细密的一片寒雨:“山雨欲来风满楼,朝堂的看似平静恐怕就要被打破了。”
春归也看向窗外,极是赞同的轻轻颔首,就像她也没看见话不对景,人间早已不是“山雨欲来”似的。
然而内庭的女眷不知朝堂是否已生波澜,能察觉到的倒是春色早早下降尘世,正是那场寒雨过后,随着一连数日的放晴,柯枝上先有了绿意,亭台外的海棠仿佛一夜之间便满树绽放,清晨人未醒,先闻莺雀声,随后寒意便渐渐的缓缓的一日比一日消减,仿佛大毛衣裳都可以完全收进箱子里。
到赵二叔的纳妾之喜,怫园里的桃花已经开得格外艳丽了。
兰庭因着春闱在即的缘故合情合理不需应酬待客,只不过去敬了一杯酒而已,春归虽说已然服丧满了九月,但还未行小祥祭,故而仍然不能出席喜宴,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躲在斥鷃园连酒都免了去敬。
只有渠出不知怀抱着什么心态,兴致勃勃赶去看了一场热闹,回来就在春归耳边聒躁:“来了不少人,说是亲友,况怕有的人连二老爷自己都不认识,都是上赶着想来攀附高门的货色,自然也有亲友的,比如安陆侯的几个儿子,活像是自己纳妾一样喜庆,有一个竟然先就喝高了,敲着筷子在那里吟诗,二老爷欢喜得满脸春光,直赞那不知表哥还是表弟的人大有魏晋之风。”
春归懒懒靠在榻上,翻过一页书。
“魏国公这个大媒人自然是贵客,我瞅他并不像已经年过四十的人,乍一眼倒是他那长子更加老相些。”
春归懒懒靠在榻上,又翻过一页书。
“女客也来了不少,围着新娘瞧了瞧,表面上都在夸赞二夫人真贤惠,暗地里却都在可怜她,二夫人揣着一肚子火,表面上还得端着,把腰杆挺得笔直,好像是家里多了个貌美如花的妾室真是她的荣幸一般,自此之后她也算名满京都永垂不朽了,说来二夫人为了这点名声,也真够豁得出去,居然把她娘家人也请了来充场面,二夫人那大嫂,当着满场女客的面拉了孟氏的手一声一夸‘好人才’,又拉着二夫人的手说‘好福气’,真诡异,好像纳妾的不仅是二老爷,也包括了二夫人。”
春归懒懒靠在榻上,仍翻过一页书。
她才不大惊小怪呢,早就知道如今世风便是如此,女子不论是养在闺阁还是嫁为人妇,评定标准自来都是贤良淑德、节贞自爱此二规条,贞不贞的得看丈夫死后如何表现,不能立时自证,所以妇人要求名,就只能在贤良淑德的规条上动脑筋,论方式的有效性,莫过于主动张罗着给丈夫纳妾了。
妾室容貌越美,家世越好,正妻就越能证明自己贤良,可不与有荣焉?
就好像孟姨娘这样,姿容有目共睹,至于家世,这当然不同于寻常的说法,大抵高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谁也不可能屈为妾室,像孟姨娘这样,出处是魏国公府,名义上还是某个如夫人认的干妹妹,这靠山可比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要硬实许多,于是就算“家世”好,于是证实的就是彭夫人果然贤良淑德。
不知道那些男人们怎么想,可女人大多心知肚明,彭夫人无非是打肿脸面充胖子。
“我说你,听见对头倒了霉,怎么就没点欢喜模样!”喋喋不休的渠出姑娘一番诉说没有得到旁听者丁点反应,终于大觉扫兴开始发脾气了。
春归懒懒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渠出愤然飘走。
春归再一次见孟姨娘时,又是七、八日过去,那天她在怫园里的桃花林游逛,想着择一花枝瓶供,正逢孟姨娘也在这里,春归本没看见她的人,先耳闻的是她的歌声,听清的也就两句——洛阳花酒一时别,春去也,闲煞旧蜂蝶。
而后歌声余韵未尽,歌人腰身曼转,手里拈着花枝,笑靥对来人,左右复更深。
“今天真有幸,在这儿撞见大奶奶了。”孟姨娘将手中花枝,向春归一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