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庭这才稍稍一怔,眉头极其显见的一蹙,似乎还有与盛夏之季完全相异的眼神往周王脸上一掠而过,但他没有改变主张:“静玄命案乃突发事件,虽然因为我们的干预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但还不至于引起对手不顾一切疯狂反扑,风险没有殿下以为那样大,且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在我看来辉辉,她虽为女子,但着实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情,对于力所能及之事,我认为可以交给内子承担。”
春归没有说话。
仿佛莫名三人今晚有些不欢而散的气氛。
当回到卧房,春归才说:“我也觉得拜访张家并不存在风险。”
“风险是有的,但并非拜访张家这一件事。”兰庭伸手把春归揽入怀中:“其实你一路跟着我们来江南,就已经承担了风险。”
“我纵然留在京城,难道就没有风险了?迳勿你不在家,就算有二叔祖母庇护,但二叔祖母到底不住在太师府里,光是老太太要为难我,就够我喝一壶了。我一直跟着迳勿才是省心呢。”春归也搂了兰庭的腰:“有你在身边,我便觉得踏实,这可是真心话,一毫都不掺假。”
“挨过这段就好了。”
“是,挨过这段就好了。”春归信心十足。
这晚上兰庭其实是没睡踏实的,有一阵他甚至踱步去了屋子外头一直目送月向西流,但他也闹不清自己心头突生那阵浮躁的根
源,这于他而言着实是前所未有的事,很不安,极其忐忑,像天亮后就有一场生死劫难,但分明理智告诉他至少在此时,还并没有迫在眉睫的危险。
兰庭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他这晚是极其困倦才能入睡,然后他发觉自己像被困在了梦境里。
有什么人在对他嘶心裂肺的哭骂,凶恶的诅咒;他不知要奔去何处,只恨越是心急双腿就越疲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他忽然不敢去看其中一具尸首的脸;突然又是春回大地桃李芳菲,一个女子含笑冲他行礼,温柔却疏远。
他唯一能看清的就是女子的眉眼。
“辉辉。”
他惊醒了。
就看见怀中的女子恍恍惚惚的眼睛。
“不行,天没透亮呢,我还要再睡一会儿。”恍恍惚惚的眼睛又阖上了,连面孔都往他的怀里埋了一埋。
后来春归似乎有所觉悟,这样问兰庭:“我仿佛听你昨晚在说梦话?”
“那不是梦话,就是我想叫你了。”
——
张家作为临安首富,宅屋座落之处也着实符合他家临安首富的身份地位,与临安县衙共处一坊,隔着两条街的距离,整座宅屋的建制既没有逾法违章,又显得非同一般的气派,分寸着实拿捏得相当合适。
春归一直没闹清张家宅屋究竟有几出几进。
她下轿的时候,看到的也是一座垂花门,雕花极其精美,镂漆异常艳丽,仿佛新近才经过了粉饰,彰显的富丽堂皇直刺感观。
相迎的一堆女眷个个衣着华丽簪金佩玉,着实让春归一眼晃过后都难以对任何一张面孔产生鲜明印象。
张况岜的妻子是续弦,看上去也当真比他的大儿媳更加年轻些。
但张妻也是真贤惠,说话轻言细语的,只在细微处显出精明,这精明还不带锋芒,要不是春归嫁进太师府后也算增长了见识,她也许根本感觉不到这精明和锋芒。
女眷们对待顾宜人还是极其尊敬的。
因为唐李杜虽然是被罢职,不过龚望仍然被囚死狱,张家人也着实闹不清周王和兰庭的意图,且这回是兰庭主动登门,还带着女眷拜访,这不像是问罪更像是试探,张家人自然得做到热情款待。
这是应酬之道。
当春归把话题总算扯到静玄命案的时候,她甚至还看见张太太愕了一愕,似乎根本没有料到春归会问起这件事端,直到春归再问了一遍,张太太才是一声长叹。
“犬子状告龚家小郎的时候,我们尽都被瞒在鼓里,听闻这消息后,俱是大吃了一惊!犬子和龚家小郎自来交好,正因为如此,谭家想和我家联姻,老爷便一口答应了,虽说这事因为朝廷的采选令暂时被耽搁,我原也以为过上一段就能定下来,怎想到……不瞒宜人,为这事我还埋怨犬子太冲动呢,他这样一闹,龚家小郎为此丢了性命,还让我们与谭家怎么结亲?”
张太太说完还重重跺了下脚,满脸的遗憾。
这演技也太过浮夸了,春归表示……她先继续看张太太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