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前奏

    维克多看着自己机械的十指，他看着那活动的银白色的金属，再没有以前那样血肉相连的感知，只有冷冰冰的数据信号的发送与回应。

    再不是感性的生理控制，取而代之的是机械的运作。

    更直观。

    也更冰冷。

    更方便了。

    但却难以形容。

    维克多曾是个有天赋的，前程远大的橄榄球运动员，在自己的大学里叱咤风云，虽然还没毕业，但已经被职业联赛的球探关注。

    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他很有可能会成为名垂青史的运动员，那也是他的理想，他所选择的道路。

    他其实颇具科学家的潜质，但因为父亲和母亲的缘故，在高中时期，维克多就对那些试验，那些科学知识失去了兴趣。

    他想有自己的人生，只属于自己的。

    可惜，现在这一切都离他远去了。

    “咔”

    维克多活动着手指。

    他扣紧了十指，他能以清晰的数据感知到自己体内现在爆炸性的，非人的力量。

    以这副机械之躯去参加橄榄球比赛，维克多可以肯定，哪怕是对手一起上，也无法阻止他将橄榄球送入球门。

    但他还去的了吗？

    自己曾经的伙伴们，那些粉丝们，还能接受一个半机械半生物的怪物和他们一起上场比赛吗？

    就算他们能接受，维克多敢吗？

    以这副躯体的力量和坚固程度，只需要在奔跑时轻轻一撞，就能把一个成年人撞成全身瘫痪。

    这只是他面对的关于今后人生的所有问题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这太恐怖了。

    这一切，都太恐怖了。

    他还是个孩子，而且和从小见过“大世面”的梅林家的孩子不一样，他过往的人生中，并没有接触过太多超凡的事务。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措手不及。

    就比如，他现在正站在货真价实的地狱里...

    “其实你可以...”

    温和的声音从茫然的维克多身后传来。

    就好像是精准的捕捉到了维克多内心的茫然与无措，他内心中回荡的所有问题，并且给出了一个答案。

    “你也见过伊卡洛斯身上的仿生材料，维克多.斯通，你也可以拥有那样的仿生材料，这并不难。”

    那个声音说：

    “它完美的贴合你身体的每一寸钢铁，完全模拟你的每一寸皮肤，只要你自己保守住秘密，我可以保证，哪怕与你同床共枕的小妞，也绝对分辨不出你的秘密。”

    “你可以和以前一样生活，和以前一样运动，和以前一样享受人生。”

    “只要你在这里学会控制力量，前提是你要接受现在的自己。”

    维克多不为所动。

    他甚至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是此地的主人，强大的地狱大君梅林.莱利，虚荣之王渡鸦大人。

    他对他并不了解。

    但现在哪怕只是他站在身后，他的机械之躯承载的思维中，都在不断的发出致命的警示。

    那个组成了第二心脏的母盒，就像是遇到了天敌。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总是把一个人的命运改变说的这么轻松...就像是在说今天晚餐吃什么的小事一样。”

    维克多低声说：

    “我失去的是我的人生啊。”

    “我以血肉之躯活到现在，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种生命，我无法接受这一切。但我想，这对你们这样的大人物来说，其实并不重要，对吧？”

    “你要听实话吗？孩子。”

    渡鸦大君悬停到维克多身边，他顺延着维克多的目光看向远方的废土。

    他说：

    “真相总是这么伤人，确实，对于我眼前的世界而言，你的命运，并不重要，你能否接受这一切也不重要...”

    “你已经来到这里，这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梅林停了停，他看到了维克多眼中闪耀的一丝黯然。

    他轻笑了一声，背负着双手，朗声说：

    “但你可以努力的让自己变得重要，维克多.斯通，一个人的命运，除了个人的奋斗之外，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我能告诉你的是，不仅是你，这个世界也生逢大变，你的命运改道，只是这个世界向前行驶的命运转移的一小部分，一个伟大体系中的一丝。”

    “你可以让自己在这个体系中变得更重要，这取决于你做出的决定，孩子，只要你决定沿着改变的梯子一路向上，你总会看到更高处的风景。”

    “就如现在这样...”

    梅林伸手搭在维克多的机械肩膀上。

    他说：

    “任由自己在悔恨与旧日的怀念中堕落为废物。”

    “还是迎着改变一路向前，以英雄的姿态重临于那个被你怀念的世界...你可以做更多，你已经有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可能。”

    “你真的是个地狱魔王吗？”

    维克多.斯通扭头看着梅林。

    这个闷闷不乐的年轻人心里有了一丝波澜，他甚至咧开了一个微微的笑容。

    他对梅林说：

    “你真的是个邪恶的人吗？传说中的魔鬼，为什么我觉得你说的这些，更像是那些老英雄给菜鸟们打气的话...”

    “我是个地狱大君，孩子。”

    梅林说：

    “如假包换，至于这些话为什么你会喜欢，大概是因为...”

    渡鸦大君脸上闪过一微笑，他说：

    “大概是因为，我也曾是一名英雄，而你内心里也有成为英雄的渴望吧。”

    “毕竟，在成为英雄之前，我们总是幻想着自己是英雄...哪个年轻人不喜欢这种幻想呢？”

    虚荣之王轻笑了一声，他说：

    “好了，心理辅导到此结束，跟我来，我要把三个母盒合而为一，完成我需要你做的最后事情，在那之后，你就自由了。”

    “到那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梅林转身漂浮向机械宫殿。

    维克多迟疑了片刻，跟在他身后，在机械碰撞的咔咔作响声中，跟了上去。

    直到这会，维克多都没发现，一抹桔色的光芒在在他机械之躯中闪耀着。

    理想和自尊只能束缚自己，但虚荣...

    却能玩弄他人。

    不过，以梅林的性格来说，刚才说的那些...

    估计，可能，也许，大概，也不光是在欺骗吧。

    “你得有个新名字，保护好自己身份，保护你的老爹，用新名字跑出去行侠仗义...这样吧，我给你个新名字，你觉得，‘铁拳’好听吗？钢筋铁骨。”

    梅林问道。

    维克多皱了皱眉头，他说：

    “为什么不叫‘钢骨’？我觉的这个更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