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骤然明白事情的真相,我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介意。介意师父的擅作主张,他此举,和赵无思的独断专横又有何区别?!
毕竟,那是我的记忆,纵使不堪回首,纵使充满了疼痛,可也是我最私密的记忆!
悲或喜,记或忘,都该由我自己来选择!
一只麻雀飞来,在我身前的走廊上轻盈地跳跃,阳光照在地上,空气中浮着细微的尘埃。这般宁谧的清晨,这可爱的小家伙,我却心生厌恶,伸手使劲一挥,袖风惊飞了那叽叽喳喳的麻雀便。
“谁?”师父的话音刚落,一张俊美的脸庞已经出现在窗边,眼中充满了警惕。
待看到是我站在窗边,神色凝重,眼中还含着薄薄的泪水时,他微微一愣,皱眉道:“容儿,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走到窗前,努力忍住眼中的泪水,对着师父笑:“来这里找师尊啊——我想知道,师尊是不是决定要救灵芝姐姐了?”
师尊站起身来,捋着银白色的胡须朗声一笑,眯着眼道:“如果我不救那姑娘,你会放过我吗?我肯定耳根不得清静——”
我朝师尊做了鬼脸,笑吟吟道:“您老人家知道就好!”
我绕过走廊,正要走进厢房去,却见方才在师尊卧房前扫地的小童子急匆匆跑来,边跑边喊:“师父,师父——太乙真人派座下的童子来访了——”
听说太乙真人的童子来了,师尊顾不得捋他的胡子了,连忙往会客厅而去。
我走进厢房里,在方才师尊坐着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捏着茶杯慢慢地啜饮杯中的茶,师父在窗边站了片刻,这才走到我对面,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下。
我抬起头来望着他,直视他澄澈的俊眸,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您为何要抹去我的记忆?”
师父些微地错愕,也许是想不到我已经听到了他和师尊的对话,也或许是没想到竟会问得这般直接。
“我,为师不希望你痛苦……”他亦认真地望着我,看起来颇为真诚,薄薄的唇一张一翕,“赵无思骗了你,伤你那么深,为师不希望你记得他……”
我不悦地微微侧过脸,看着从窗户里照进的阳光和阳光中漂浮的尘埃,幽幽道:“可是,那终究是我的记忆,无论我是爱他还是恨他,无论是该忘还是该记,都由不得你来决定!”
我说得这么不客气,简直就是指责。师父再一次错愕地看着我,因为他没料到我竟敢这般指责他,毫不畏怯。
他的脸色阴沉下来,然而,似乎是因为自知理亏,他噤口不语,只一下一下地转着手中的粗瓷茶杯。
我终于收回视线,回过头来看他,决定继续出口伤他——为了激起他心中所有的情绪,愤怒,欢喜,狂躁,什么都好。
他是个太过内敛、太过含蓄、太过平淡的人,如一潭幽深的湖水,水面平静地映照着所有的倒影,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而我,要往那波澜不惊的湖心投入一枚枚石子,搅乱那一潭湖水,激起它所有的波纹。让这深潭波涛荡漾,生意盎然。